看起来很无趣、愉快───这些都是斋藤主观认定我的感情。前者的确说对了。
斋藤把遮著脸部的双手移开,放在膝上的包包上。
「当时───」
斋藤开口要说什么,又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看著前座的椅背。过了一会,她彷佛要进行一生一世的大告白,或是要公布曾经放弃的恋情般,吐了一口气说:
「我很讨厌你。」
斋藤像是感到歉疚,又像是在自嘲。她瞥了我一眼,嘴角在笑。
「你可以当作时效已经过了,听我说吗?当时的我原本就看你不顺眼。就是当时特有的那种心情……觉得自己很特别,看到有其他人跟自己采取同样的行动、具有类似的气质,就会感到很烦。我原本是基于这种错误的自我显示欲讨厌你,可是后来出现了让我决定性讨厌你的瞬间。」
我并不想知道,不过对方既然想说,就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问你是什么吗?」
「嗯。铃木,你不是借过我伞吗?」
我想了一下,重播当时的记忆,试著停在平常会自然跳过的场景。也许我真的做过这种事。
「我不太记得了。」
「我在下雨天没带伞,所以你就借给我了。一般来说,应该要老实接受别人的好意,可是我却觉得你是在半吊子地扮演好人。我心里想,既然要摆出臭脸,就不要来关心别人。」
斋藤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这一定也是同类相斥吧」,然后望向窗外。
听她说曾经讨厌我,我也不会产生特别的情绪波动。他人的评价只要不会让我的人生变得更麻烦,我就不会产生兴趣,更何况是过去的人对我的评价。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因此也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说她以前讨厌我,就是希望我赞赏她变化后的感情,显示友善的态度。我可以不要理她,不过因为都无所谓,所以我就确实地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我以前也讨厌你。」
我刻意在说话的同时发出笑声,斋藤的视线便从车窗转向我,露出好像得到救赎的表情。
「真的?」
「嗯,我大概也是同类相斥吧。」
绝对不是。不过展现真正的感情有什么意义呢?
斋藤噗哧地笑了,望著前方低声说「果然是这样」,把放在包包上的双臂落到座位上。
她的动作毫无顾忌,因此小指碰到了我的左手无名指。我懒得回避,因此等她自己缩回去,可是她的手一直都没有缩回去。
她的小指头放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钩住我的手指。
我瞥了斋藤一眼进行确认。她并没有看我。看到她一脸认真地望著前方的表情,我被迫做出选择。
其实我都无所谓。所以我抬起手,解开她钩住我无名指的小指,然后重新把自己的左手放在她的右手背上。我以微弱的力气把手指插入她细细的手指之间,她有一瞬间显露出犹豫般的紧张,然后用自己的手抓住我的手指。
很快地,计程车就到达斋藤家附近,在她指引之下停在一栋大厦前方。我们解开交握的手,彼此道谢。她对我说:
「下次见。对了,小心不要被发现。呵呵,好久没说这句话。」
我和脸颊通红的斋藤道别之后,计程车的门就关上了。留在车内的我告诉司机回家的方向,并望著斋藤打开大厦入口自动锁的瞬间。
其实我都无所谓。
※
不论是如何不可思议的秘密,只要成为无趣的大人,大概都会知道理由。流传在故乡的奇妙传说,也是昔日逃难而来的人为了避免被当地居民攻击,利用空屋来藏身,遗留下来的典故。后来因为混血,无法区别彼此,因此就只留下习惯和言语。既不是童话故事,也不是诡异的奇幻故事。
男女之间进行的各种无意义的行为,日后也会变成仪式。
今天因为难得两人都休假,因此没有必要勉强起床,不过我被她从床上跳起来之后毫无顾忌的声音吵醒。
我看了一下昨天不知什么时候滚到枕头旁边的闹钟。距离十点还有五分钟。先起床的她坐在餐桌前,似乎是在等候电脑启动。
我抬起上半身,穿上掉在旁边地板上的T恤,坐在床的边缘。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没关系。有工作联络吗?」
「不是,我只是忘记今天是开始售票的日子。」
「售票?」
「嗯,是LIVE的门票。」
LIVE是我不太常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词,因此大脑花了一阵子才掌握到它的意义。大概是指现场演唱会吧。
「这是我喜欢的一个叫Her Nerine的乐团门票。我负责的节目有时也会邀请他们。之前有早鸟票抽签,可是我完全忘记了,所以就想要在开放售票的时候买票。从十点开始,还有两分钟。每次都好紧张!」
她身上只有内衣加上T恤,以这副有些过于随便的穿著握著滑鼠,等待时间来临。不对,这里是她家,所以穿著过于随便的应该是我。
「纱苗,如果他们会上你的节目,不是可以请他们帮你取得门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