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和咖啡也进入胃里。斋藤似乎很喜欢酒、甜点、咖啡等嗜好品,每天都会摄取酒精和甜食。
她邀我接下来再去喝一杯,我因为去不去都无所谓,就接受她的邀请。餐厅的用餐费末三位数是零,所以可以很平均地分帐。
我们到餐厅附近的酒吧重新乾杯。两人坐在吧台座位,我点了琴瑞奇(Gin Rickey),斋藤点了卡尔里拉(Caol Ila),各自轻松地举杯给对方看。
酒精下肚之后,斋藤提出的话题比在餐厅时更加深入。
「铃木,你当时每天都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在跑步。」
「原来你是运动员。」
「我不觉得自己是在运动,只是因为没事做才去跑步。你呢?你都在做什么?」
我虽然对斋藤做什么没有兴趣,不过还是问她。
「我应该都在听音乐。」
「哦,那么你该不会是因为喜欢音乐才进入电台工作?」
「没错。所以我现在能够参与选择播放清单,真的很开心。嗯,不只是开心,甚至可以说是生存价值。这样说是不是太耍帅了呢?」
「能够很肯定地这么说,就真的很帅。」
「事实上也没有多帅。毕竟也有很多情况。」
有很多情况───这样的事实对于活在世上的所有人,应该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还是说些适当的安慰话,像是「虽然也有很辛苦的时候,不过能够感到开心就很棒了」之类的。
原来如此。斋藤可以说已经得到了自己梦想的未来。可是她的风看起来还没有离去,是因为她是异常贪婪的人,还是因为她此刻正处在风中?
「铃木,你现在的工作快乐吗?」
基本上,我从来不曾用快不快乐来思考工作。
「忙是很忙,所以应该算满充实的吧。当然也有很多不满。」
「到处都一样。」
「没错,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活下去。」
这一点让我感到痛苦至极,不过也无可奈何。
「没错,真的是这样。」
对于我适当敷衍的话,斋藤似乎格外感同身受,深深点头并对我微笑。
人有时会误会自己与别人境遇相似,以为能够深入了解对方。斋藤搞不好也在自己和我从高中到现在的变化中,感觉到有相似之处,因而对我产生亲近感。这是误会。活在这世上的人从外面来看,的确好像都差不多,因此就算我看起来跟某人一样,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我的内心却不可能让人产生共鸣。
话说回来,工作对象对我产生亲近感绝对不是坏事,所以我也稍稍抬起嘴角,点头说「是啊」。
以这段对话为开端,我的应答一定程度顺著斋藤的想法,彷佛两人拥有共同点(高中时很孤僻,但是在学习许多之后个性变得柔和)般继续交谈,接著她突然说:
「我当时真的觉得每天都很无聊。」
「当时是指当时吗?」
「嗯,对。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讨厌当时的自己。」
听到这句话我就理解了。当初重逢时,我对斋藤的变化有些惊讶,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她的变化似乎也只是在这个世界相当泛滥的变化形式之一。
她变了,变成向往过去的无趣大人。因为外在的样貌差异太大,才会稍微注意到这样的变化。
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仍旧像是疾风还没消逝的人,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即使已经很醉了,仍看得出她眼中蕴含光芒,绝对不像我这种正在度余生的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不论她的人生如何演变,我都不会产生兴趣。
当时那么珍惜、彷佛将扎起来的头发一根根梳理整齐般、细细体会的时间,现在却能够毫不犹豫地消费掉。
我们附和著彼此随兴的谈话,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我看到斋藤喝了很多酒,起身要上洗手间时第一步还晃了一下,就擅自去结帐。热爱喝酒的斋藤或许会不想回家,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告诉湿润著眼睛回到座位的斋藤,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样子,但是却开始为谁要支付费用争执。我觉得如果要收下钱也很麻烦,就对她说「如果还有下次,就由你来请我吧」,她总算接受。
出了店门来到大街上,我招了计程车。我想起之前曾经跟斋藤搭乘同一班电车,心想既然路线相同,住处的方向应该也是顺路,因此就让斋藤一起上车。然而当我不经意地听见斋藤告诉司机住处地址时,才发现那里并不是我搭乘的路线通过的区域。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很醉了。」
斋藤似乎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双手遮著脸。我也差不多喝到头晕晕的,把左手放在座位上,避免碰到坐在左边的斋藤,说出「喝酒当然会喝醉」这种比平常更加敷衍的话。我虽然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如果不小心说错话,对我也没好处,因此我就对斋藤说「到家以前你可以睡一下」。但她摇头说「不用了,谢谢」,拒绝我的提议。
「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喝醉之后说这种话,不过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什么?」
「当时看起来很无趣的两个人,竟然会在一起愉快地喝酒,感觉真的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