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②

乾脆,不过至少在可以从眼睛和指甲辨识的范围内,琪卡并没有显露出怀疑的样子。

  她只是接连提出问题,因此我便告诉她:情人通常是一对一的关系,同时有多个情人被认为是不好的行为,通常都会从朋友变成情人,而且也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我以前也有过情人,只是分手了。」

  我之所以主动提出来,是因为不想在被问到的时候感到心慌。

  「不是情人之后,就会变成朋友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都有可能吧。」

  至少我没有变成朋友。

  我虽然觉得继续聊我的恋爱经验也没有意义,但是琪卡却似乎对她所不知道的恋爱这个概念很有兴趣。

  「这么暧昧不明的关系,却只能一对一,感觉好奇怪。」

  「我也不知道,也许大家都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那些家伙会激动地指控外遇,彷佛觉得自己是多么特别的人物一般。

  「身为一个人的情人,就表示很特别吗?」

  「大概很多人都这么想。不只是情人,就算是朋友之类的人际关系也一样。」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我跟香弥能不能称为朋友,不过我在这里的时候,眼中只看著你。」

  她带著开玩笑的口吻,或许是想要让我高兴。我接受她的好意,不过很遗憾地,我并不会因为被某人说是特别的,就觉得自己很特别。

  「谢谢。」

  我自己最近不论是睡觉或醒著,都想著琪卡的事,不过即使对方没有恋爱的概念,我也很难启齿。

  今天在警铃响起之前,我们有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我试著询问琪卡一天的生活模式。这是我一直在意的问题。我听著她偶尔掺杂听不懂的单字说明,想像她的一天:

  早上起来,在用餐前先去在这个世界称为市场的地方买东西,回来之后和家人一起吃即使她说明了我也不太懂的东西,做家事,如果是「守方的日子」,就会在事前得到联络的时间前往避难所。战争开始时间有可能是午餐前或午餐后。跟我见面的这个场所,据说是琪卡离家最近的个人避难所。这天的战争结束之后,如果屋子周边被弄乱就要整理收拾,不过幸运的是琪卡的家距离重要地区很远,所以很少会受害。战争结束之后、以及没有战争的日子,她就会出门去帮忙负责管理书本的父亲工作,回家之后就吃晚餐、睡觉。她也曾经去上过在这个世界称为学校的地方,不过十六岁就毕业了。

  琪卡对这样的日常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无所谓。」

  「无所谓?什么意思?」

  我无从判断「无趣」和「无所谓」是不是同样的意思。

  「我只是为了要持续思考、感受才过生活。为了在脑中思考只属于自己的想法、从书本和音乐感受到各种情感,必须要有身体和生命才行。这就是我生活的理由。身体是让我可以继续保有心灵的容器。每一天都只是为了让身体活下去而过的,所以无所谓。」

  这样的说法和觉得日常很无趣不一样。她既没有虚构日常的重要性,也没有感到悲观,而是一开始就觉得无所谓。听起来是这样。

  「你是指,活著这件事本身没有意义吗?」

  「如果死后也能思考或感受,那么也许活著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吧。不过死了之后或许就不能打开书本,甚至连存在都有可能消失。既然不知道会怎么样,目前就只能活著。而且死后大概也没有自己的房间。所以我讨厌有一天也许会夺走我的思考和感受的战争或疾病。」

  听到前所未闻的人生观,我不禁感到有些佩服。之所以不是打心底感到佩服,或许是因为我怀疑这种想法在琪卡居住的地方或许很普遍。也因此,她有可能只是在陈述一般常识而已。

  「香弥,在你的世界,像我这种想法的人很奇怪吗?」

  「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想法,不过我可以了解你的意思,所以不觉得奇怪。」

  我讨厌以怪人自居的家伙。

  「太好了。我很久以前曾经对╳╳说过这样的想法,结果被骂了。在我的世界,活著这件事本身就被当作是最重要的。能够对了解我的意思的人说出来,虽然不会因此改变我的世界,不过还是很高兴。」

  琪卡眼睛的光芒变细。

  「香弥,你有没有什么话是平常不会对其他人说的?如果你不介意,就告诉我吧。」

  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内心,不会有任何好处。我明知这一点,对于琪卡的提议却感到犹豫。我并不想要说出想法并得到共鸣,也不想要被称赞很有趣。我之所以会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让她看到平常绝对不想被看到的部分、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因为这里是公车站的候车亭。

  「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样啊,那我就帮不上忙了。不过你跟我都应该记住,自己有可以倾诉内心话的对象。」

  我并没有表示赞成。我不想说谎。

  我不能让她说「帮不上忙」。我会给她某样东西,也必须从她那里收下某样东西。

  但是我发觉到,当她断言帮不上忙的时候,自己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或许是不用负起责任让我感到轻松吧。

  「那就来谈谈在你的生活当中最近发生的事。不论是多琐碎的事都可以。」

  「好吧,不过真的没什么,顶多只能聊聊天气。比方说前几天附近的树被雷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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