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札克的问题,纳西瑟斯推测道:
「恐怕他们完全没有囤积,又或者根本没有足够他们囤积的粮食吧。属下认为,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打著敌国领内粮食的主意来行军。」
博恩札克愣愣张口听完这个答案,接著左右摇了摇头,将叹气声转变为言语。
「……从来没听过这种做法,实在难以置信啊。卢卡难道不懂后勤补给的道理吗?」
「他从以前便藐视军学至今,却绝非有勇无谋。现在正是格特麦的收割期,既然本国没有食物,直接到敌国领内收割麦田填饱肚子就好……」
「……就算看上去再怎么破烂,好歹也是国军吧?既不穿军服,又不带军粮,靠著敌国领内收割的作物苟延残喘的军队,岂不是跟蝗虫没两样吗?」
「卢卡并不在意面子。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以获胜为最优先考量。对我方而言有损名誉之处,对卢卡来说便是趁隙而入之处。」
听了纳西瑟斯的话,博恩札克一颗塌鼻冒出满满皱纹。
「真是无可救药吶。」
「从我方的视角来看确实如此。不过若看在庶民眼中,或许称得上是种战争的新型态呢。」
过去贵族那种有如运动比赛的战争在卢卡抬头以后,逐渐变化成纯粹为了破坏他国政府的斗争。数百年来循著潜规则战争至今的贵族们,完全跟不上卢卡的思想。
「骑兵倒是挺少的啊。该不会是没能顺利弄到马草吧?」
博恩札克眺望著共和国军的布阵提出质疑。纳西瑟斯也点头同意。
「有这个可能。毕竟马和人不一样,可不愿意饿著肚子卖命啊。」
人类饿肚子或许还能靠毅力行走,但马只要没马草吃就会停下脚步。共和国军虽不吃不喝强硬进军抵达此地,骑兵确实可能还被拋在后头。
「那么就靠机动部队进行扰乱吧。现在起,以敌军右翼为主要目标。第一、第三骑兵大队转往右翼攻击,第二炮兵大队及第一、第二猎兵中队从敌右翼正面发动攻击,移动到两侧包夹,摧毁敌军阵形。」
在博恩札克的指挥下,传令将领们马鞭一甩散去。起初虽被这群意外顽强的门外汉集团杀个措手不及,但会战的重头戏现在才开始上演。
「虽然是敌军,还是佩服他们能撑到现在。不过就算士气再怎么高昂,真正的军队和农民集团之间根本称不上战争。这座平原就是卢卡的坟场。」
俯瞰著展开行动的各个军团,博恩札克这般低语。精兵们整齐划一地列队,数个军团以毫不紊乱的步伐朝敌军右翼迈进。一方面纳西瑟斯同意归同意,内心却有股不祥预感在蠢蠢欲动。
──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确信我方胜利的同时,就被摆了一道。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卢卡会这样毫无对策,只默默忍受著我方的攻势……
针对共和国军右翼的攻击极为猛烈。
罗曼维骑士团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大队在炮兵的支援下数次勇敢突击,一度摧毁共和军右翼的前端,压制了堡垒。博恩札克随即派出步兵,进驻堡垒维持战线。
不过比起骑士团的步兵,共和国军的炮兵快了一步。二十门八吋炮靠马迅速拉到右翼占住射击要点,将罗曼维骑士团的骑兵们纳入射程范围内。
「好快……!」
「简直快如手枪,根本不是炮兵的机动性啊。」
从司令部用望远镜眺望战况的博恩札克和纳西瑟斯忍不住哀号。经彻底轻量化的野战炮部队,发挥了突破常识的机动性于战场奔驰。
面对单方面疯狂喷射碎铁弹的散弹炮,罗曼维骑兵毫无招架之力。骑兵是擅于强攻,压制敌人的兵种,不能用以守卫据点。骑兵大队长虽不等步兵抵达,下令对敌军炮兵突击,但共和国军炮兵队受过精良训练,一门搭配四名炮兵,动作流畅到每一分钟能发射三发碎铁弹。由二十门野战炮接连不断倾泻出的灼热碎铁,就这样无情吞噬了意图冲上斜坡的骑兵。
「该死的……!!」
「卢卡是炮兵队长出身,熟知野战炮的运用方法。」
「……不过炮的数量有限。现在中央防御薄弱,只要一股作气往前推进,敌军将支撑不下去。」
「属下也这么觉得。此刻正是致胜关键。」
博恩札克转向身后的高级将领们,扯开破锣嗓子大喊。
「全军前进!向世界展现骑士团的威风吧!」
「遵命!」回以威武雄吼后,将领们纷纷回到各军团,将进军之令传达给麾下的精兵们。
士兵们把威士忌传著喝,令人精神亢奋的鼓笛乐队演奏响起,构成前线约莫三万人的军团扬起尘土,齐步前行。
「走!蹂躏敌人!!」「取下卢卡•巴路克的首级!!」「从骯脏下贱的农民手中夺回王都拉兰帝亚!上!都上!!」
发号施令的士官当中,可以看到许多革命后逃亡到罗曼维骑士团国内的旧加门帝亚王国流亡贵族。卢卡是从他们手中夺走领土、财产和阶级,可谓仇深似海的仇人。为了夺回失去之物,流亡贵族们都在这场战争中卯足全力。
博恩札克留在山丘顶,俯瞰著勾勒出长长弧线往前进逼的我军前线。我军与敌军之间的空白地带,接下来恐怕得吸收数千数万血肉吧。共和国军为数九成的农民们看到如此整齐有序的行军,肯定畏惧得颤抖不止。就在扬起嘴角之际,一旁的纳西瑟斯细声道:
「那是……援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