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妮雅和杰弥尼将于十个月后举办结婚典礼一事。
──迟早也会传进卢卡耳中。
──到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法妮雅睁开双眼。玻璃窗另一头已被染上深邃夜色的拉兰帝亚城中,仍能看到街灯模糊闪烁。
或许卢卡就在这阵闪烁当中也不一定──自从他诱拐弗拉德廉皇太子逃离战场已过了将近一年,可说够时间让他潜伏进加门帝亚王国进行革命的准备,完成和法妮雅立下的约定。
──必须去向卢卡道歉,让他打消革命念头才行。
──如此一来我也没什么留恋了。
抬起头来,注视著玻璃镜中的自己。
──接受命运,为王国献身吧。
──这是我身为王族最后的荣耀……
边搂著卢卡的上衣,法妮雅在心中如此刻下痛苦的决意。
†††
这种事怎么可能接受?
「还有十个月……!」
对著半空中如此咒骂,卢卡•巴路克上半身往沙发上一沉,目光炯炯瞪向沙龙的天花板。
「那个垃圾……给我开什么玩笑啊!!」
怒发冲冠的卢卡把对杰弥尼的熊熊怒火化为言语。在他的周围,「同志」们正叼著雪茄或香烟热烈议论。
举凡绘画、烛台、绒毛毯以及其他家具,无一不华丽的大房间内,笼罩著强烈烟草与威士忌香,将近三十名男子的身影在朦胧烟气中摇晃摆荡。有人大声宣扬主张,有人助阵拍手,不时夹杂怒吼,今日这群醉汉们仍持续沉浸于辩不出结论的议论当中。
紧邻拉兰帝亚宫殿,上流阶级的居住区「中央街」一角。
身为以酿酒家拉姆森的私人豪宅「Wine Palace」为据点的政治倶乐部「法比安倶乐部」──其名源自令拉姆森发财的葡萄酒品牌──中的一员,卢卡正瞪著天花板咒骂起杰弥尼。
一旁的倶乐部激进派正口沫横飞地高喊危机。
「这场婚姻明显是贵族那群家伙们的阴谋!想藉著黎维诺瓦的力量来压抑我们啊!」「要是帝国和王国缔结姻缘关系,王政将会重新振作!再继续拖延下去只会让情况日渐恶化,不快点想想对策不行啊!」
相对之下,稳健派则一副装模作样地大大张开双臂。
「喂喂,你们该不会想去妨碍典礼吧?我们的敌人不是王室,而是那群巴著特权不放的贵族们喔!」「我们的目的是主张人权,而不是用暴力危害国家体制!」「若这是王希望达成的联姻那也无所谓啊。我们并非要否定王政,只是诉求能参与国政呀!」
自从公主法妮雅的婚约消息传出,「法比安倶乐部」内就分成两派激烈争论至今。有人坚持自己的主见,有人试图站在对方的论点找出妥协的解决办法,有人插嘴只为练习辩才以备他日唇枪舌战,有人只是为了找乐子而参加议论……乌合之众再怎么讨论都没有个交集,最后通常都是争到精疲力尽,在一片混乱中睡倒在沙发或地板上迎来早晨。会员大多是二十出头到年近半百的男性,其中虽包含二、三名封有爵位的激进派贵族,但其余一百三十几人几乎都是平民。
现在这类政治倶乐部,光是王都拉兰帝亚内就多达七个。虽然每个倶乐部都设法将几名议员送进「王都议会」,但他们提出的任何法案至今从未过关过。议会结构分为贵族、圣职人员与平民三部分,平民方提出的法案往往遭到贵族与圣职人员方否决,结果变成「赞成一,反对二」而过不了关。反过来说,贵族与圣职人员方的提案总是以「赞成二,反对一」通过。为了改善立法府以这种极为幼稚的手段将恶法强加于老百姓的现状,平民们热烈设立政治倶乐部,以修道院及富裕阶层的私宅为集会场所,开始主张起自身的权利。
「你不参加议论吗,卢卡?」
出声问起大模大样靠在沙发上沉思的卢卡的,正是骑兵梅比尔。自从去年选择背叛杰弥尼跟著卢卡以来,这名精悍的没落贵族同样成为法比安倶乐部的一员,夜夜过著消解寂寥的日子。
「我今天没那个心情。何况本来就不太喜欢干这种事啊。」
听视线依然盯著天花板的卢卡冷冷回答,梅比尔倒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呢,杰弥尼根本没打算透过这场婚姻寻求任何政治意义,这只是单纯想找你碴而已。」
只见卢卡眼球咕溜一转,愤愤望向梅比尔。
「找碴的规模未免太大了吧?」
「杰弥尼就是会这么做,你不能用正常的思考回路去猜那家伙的行动。只要是为了一雪对你的恨意,甚至会轻易舍弃名门的尊严,就像这次一样喔。」
至今为止黎维诺瓦皇家与加门帝亚王家之间之所以没有缔结姻缘,是因为谁都不愿先低头去求对方。过度重视尊严的两家不可能主动做出损毁名誉的行为,也因此导致无意义的战争不断重演。然而新皇帝杰弥尼却根本不顾这种表面工夫,写下亲笔信向加门帝亚王请求迎娶法妮雅。正因为未在皇宫内成长,杰弥尼对这类面子俗套毫不在意,能够放手施行新的政策。
「一切都得怪你喔,卢卡。」
梅比尔直接了当地接著说。
「公主因为你卷入丑闻,被迫从第一王位继承权降级,结果导致本该成为次任女王的她像是遭到卖身般嫁往他国。」
「……………………」
「不只如此。皇帝杰弥尼的诞生其实也等于是你一手造成的。第四次德尔•多勒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