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催,杰弥尼隔著地图,盘腿与哥哥相视而坐。
弗拉德廉终于抬起头来,瞥了杰弥尼一眼后,皱眉说:
「什么啊,这不是维克多吗?」
杰弥尼吓得猛然往后一仰,险些害后脑勺重重撞到地板。
在即将撞上之际硬是靠腹肌使力,取回上半身平衡,结果这下换腹肌抽筋。强烈剧痛使他表情扭曲,紧咬牙关强行忍住。
「汝那是什么脸啊?终于能见上为兄,喜极而泣是吗?」
痛痛痛,腹部痛死人啦。原来腹肌抽筋这么痛吗?不不,问题是这家伙为什么记得我?
勉强吞下痛楚,吓到太阳穴渗出汗珠的杰弥尼抬起表情发僵的脸。
「您还记得我吗?」
弗拉德廉闻言,露出讶异神情望向杰弥尼。
「汝可是余的弟弟,怎么会忘呢。」
杰弥尼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明明只有在十五年前打招呼时瞥过短短一眼,为何时至今日还能记得?
「余记得汝应该为了撞见陛下与情妇行生殖活动一事遭到流放,难道陛下息怒了吗?」
「啊,不,怒火尚未平息。」
「什么,代表汝是擅自回国吗?违背君命可不太妥当。」
「恐怕陛下早已不记得我这个……」
「汝说这什么傻话?当然记得,毕竟连余都记得清清楚楚呀。不过原来杰弥尼就是维克多吗,这可真吓到余啦……」
眼见弗拉德廉略显讶异,而杰弥尼当然隐藏不住动摇。
杰弥尼作梦都想不到,皇帝亚黎维安四世与弗拉德廉皇太子竟还记得自己这个一身褐色皮肤的私生子。无言以对的他只能默默望著眼前这个一身白皮肤配上金发的哥哥。尽管肤色发色都不同,神情还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是我思虑不周,还不该回国才对。毕竟我实在万万没想到陛下与殿下还记得我这一介平民……」
一乖乖低头致歉,弗拉德廉面无表情朝杰弥尼抬头。
「平民?……不,的确是呢。陛下还没承认汝为庶生子啊。」
弗拉德廉为第一皇位继承人,也就是所谓「嫡生子」。照理来说,由情妇产下的杰弥尼应该以「庶生子」身分被揽为皇室一员。然而身为有色人种的侍女之子,杰弥尼并没能受亚黎维安四世承认为子嗣,没能获得爵位的非嫡生子终究只能沦落天涯。
只见弗拉德廉沉思一会后,静静告知:
「这事余来管。余会上呈陛下,请陛下认汝为庶生子。」
「……………………」
「没意见吧?」
「……悉听尊命。」
杰弥尼只能恭顺垂下头。弗拉德廉则再度抬头望向他。
「余很高兴能再见到汝喔,维克多——现在叫杰弥尼来著啊。帕葛洛奇昂宫廷内实乃群魔巢穴,能多个血缘相通的弟弟,余不知有多放心啊。」
杰弥尼无言以对。不一会才勉强挤出无伤大雅的话回答:
「……我才是与有荣焉。我发誓将为殿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很好。」弗拉德廉点头称是,重新把视线移回地图上,用和刚才一样不变的平淡口吻问:
「好,杰弥尼,所以要是情报足够,汝便能推算出敌军打算重整旗鼓的位置吗?」
「是的。若能告知总司令部获得的情报,我立即能推算。」
杰弥尼静静展现出自信。弗拉德廉并不知道,其实至今为止他光靠军团长级别能获得的情报,已经多次看穿敌军的行军路线与布阵。要是能获准出入总司令部,接触只有高阶将领知晓的一线情报,要找出敌军再集合地点简直易如反掌。
「汝实在有趣,不过身上的雾气和余在战场上见到的不同,看来似乎是和汝同属一队的其他人呢。」
弗拉德廉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杰弥尼虽听得讶异皱眉,但毫无起伏的话仍持续下去:
「准汝明日起参加军议。就算身为平民,考量到至今为止立下的战功,总让汝置身事外反倒不自然。」
「承蒙殿下恩宠,倍感惶恐。我不惜粉身碎骨,力行军务。」
「听说汝有个很优秀的副官啊。」
「是的!率领炮兵部队的卢卡•巴路克副团长可说是我的左右手。」
「余对卢卡有兴趣,明日准许汝把他带来参加作战会议。」
连卢卡的事都知道吗——杰弥尼默默倒抽口气。靠著东方军的宣传,卢卡、弭兹奇和雅思缇之名已在本国平民间声名大噪,但实在没料到竟也传到皇太子耳中了。
——这家伙真难搞啊。
——完全猜不透在想什么。
这对杰弥尼而言相当罕见。一般来说,他只需见上面并聊天五分钟左右,就能看透这号人物的内在底细,但面对弗拉德廉却完全看不出所以然。其内在究竟是深不可测?还是空虚无实?
「辛苦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