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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朕只流放这家伙。生活费就算赏给你的,但在朕允许前,不准再踏入帝国半步,懂了没有?」
「遵命。」
维克多二话不说接下命令。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下去吧。」
这时母亲的叹息声传进单边耳朵。本来心想或许她会揪著皇帝衣角,挺身为自己求情「不要流放他到国外」,但看上去并非如此。
回到房间后,维克多开始收拾行李。不一会,管家来到维克多房内打招呼:
「请太子谅解,让您受苦绝非陛下本意。」
「我知道。要是我待在这边,会造成许多困扰对吧?」
听了这个问题,管家只沉默以对。
据说皇后十分挂心私生子维克多的存在。即使皇帝与皇后间育有享第一皇位继承权的太子弗拉德廉,男嗣却独他一人。万一弗拉德廉有个三长两短,激进派或许会动手脚认维克多为太子,拱他当下任皇帝,因此「皇后欲夺维克多之命」的风声不绝于耳。
不过谁管上头那些达官贵人怎么想。他担心的只有一点。
「我想把这些书全部带走耶。」
「小的准备了货物马车,若是这点程度的行李,应是不成问题。」
「很好,那我没意见了。话说回来,我要被流放去哪?」
「尚未决定。您有想去的地方吗?」
维克多思考片刻,回答道:
「加门帝亚王国王都,拉兰帝亚。」
于恩宠大地上被誉为「花之都」,一座蕴含历史文化,绅士淑女居住的城市。更重要的是,距离这座皇都帕葛洛奇昂相当遥远。
「明白了。小的会准备新的户籍与护照,预计将于后天启程。」
管家接著默默翰了躬,离开房间。
在晨雾笼罩下,接送的箱型马车与两台货物马车来到行宫前。
将藏书塞进货物马车,做完启程准备的维克多对著出来替他送行的母亲投以假笑。
「再见啦,妈妈。」
母亲百感交集地看著维克多的笑脸。毕竟过去母亲成天只顾挟著皇帝权势狐假虎威,鲜少关心维克多,维克多也不记得受母亲呵护过。
心想机会难得的维克多,开口问母亲一件一直以来想问的事:
「我生下来是对的吗?」
只见母亲头一歪,两手一摊,老实回答儿子:
「自从生下你后,其实没碰上多少好事呢。」
「果然我不存在会比较好?」
「随便啦,反正我们也不会再见了,往后各自活各自的吧。」
「我也赞成,真不愧是妈妈。那么,我们彼此都自由啦。」
随意挥挥手后,维克多进入箱型马车。
这时下起雨来。马夫将缰绳往两头马上一甩,蹄声哒哒,维克多从马车后窗往后方望去,却被倾盆大雨遮蔽,无法看见母亲身影。
维克多回位置上坐正,盯向管家替他准备的假护照。
杰弥尼。
试著念起护照写的这个名字。想将过往的烦人事通通忘记,展开新的生活,或许连名字都焕然一新也不赖。
「我叫做,杰弥尼。」
实际说出口确定没有任何不协调后,维克多便成了杰弥尼。
杰弥尼的新居位于王都拉兰帝亚中央街与被称为「麦格洛当」的贫民窟交界附近的公寓三楼。居民大多为拥有个人商店的商人或受雇于人的劳工等中流阶级的市民,虽称不上贫困,却也没多少闲钱,是群所谓「第三身分」的人们。
虽是个只有最基本家具的简朴房间,倒也宽敞得足以让一名十五岁少年独居。在将带来的书通通堆进房内地板后,名符其实地没了立足之地。看来非得买座大书柜不可了。
杰弥尼接著一个人来到街上。
时值十二月,拉兰帝亚的空气全被石炭炉排放的煤烟染得乌漆墨黑,浓厚的味道刺激著鼻腔黏膜。路上行人几乎清一色穿著深灰色衣服,头戴帽子低头步行。杰弥尼身上的浅棕色上衣眨眼间也染为骯脏的深灰色。在石地砖上走了一会后,杰弥尼才明白原来众人低头是为了闪躲路上的「这玩意」——同时将沾满马粪的靴底往石地砖上抹。
徘徊于街上寻找家具店的途中,杰弥尼发现行人不时狐疑地盯著自己。尽管待在皇都帕葛洛奇昂时都居住在行宫内,鲜少去到街上,仍多少感受得出视线中充满敌意。
杰弥尼观察起路上乞讨和捡破烂的贫民,和走在路上的普通市民的外观相比,再仔细看了自己映照在商店展示窗上的模样,察觉到敌意的原因来自人种歧视。
贫民们多为土黄、青铜或黑色这类混有各人种血液的肤色,但穿戴整齐的普通市民均为白人。现在世界上唯一用来展示身分的指标正是身上穿的服装,杰弥尼的行头自是无话可说,肤色却是混种——复数人种的混血儿,再加上银白色头发与双眼,如今整条街上只有自己一人是这种打扮。也就是说袭向杰弥尼的敌意其实是来自「明明只是个 杂种(brute),竟然穿金戴银啊」这类歧视吧。
——真是群无聊透顶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