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下来不及逃命的伙伴。他伸手向我求救,但我无能为力,只能转身就跑。
后来回头一看,村民把我们的伙伴与伙伴骑去的马都拖了回去。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遭受飞蝗袭击而苦于饥饿的,当然不会只有我们的部族。
只希望被我抛下的伙伴能死得痛快。虽然我也觉得屠杀了神官部族的我们,现在才来向上天祈求也不济事。
食物没了,我们宰杀了所剩不多的家畜。也曾经喝加了杂草增加分量的汤喝到腹痛下痢。饥饿难耐的孩子们吃了掉在地上的飞蝗,结果一个孩子死了。不知是飞蝗有毒,还是因为小孩没把脚拔掉再吃。大伙儿食不充饥,都瘦得只剩皮包骨。粮食一不够,就从那些身子骨比较虚的开始死起。
更别说孕妇比别人更需要滋补,日渐衰弱是可想而知的事。
族长嗣子的夫人日渐消瘦,只有肚子是鼓的。纵然身分地位再大,在那场惨剧之后一样吃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第一个孩子抓着母亲不放,只能吸手指减轻饥饿。
第二胎成了死胎是不言自明的事。
族长的儿子目睹自己第二个孩子的死,伤痛欲绝。而他分娩后奄奄一息的妻子,又进一步地谴责咒骂。
他那妻子撑着虚弱的身子骂道:
「是你们妨碍了祭祀。再也没有人会举行识风祭祀了。草原民族将会永生永世,受到虫害威胁所苦。」
原来在族人同胞惨遭杀害,自己被掳来的这数年间,她一直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女人高声狂笑,抱着死去的娃儿与消瘦的孩子断了气。
正如女人所说,之后事情传开了,说这场灾厄的原因是我们部族妨碍了祭祀。
我们的部族,成了草原民族共同追杀的敌人。
虽然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我们还是贪生怕死。
我们吃草,吃虫,有时杀人,有时被杀,不断逃跑。
有个男的饿极了,就吃了族里死人的肉。这样还不满足,人没死竟也想杀来吃。我之所以没了左眼,就是因为有个家伙对我放箭,想把我吃了。我当场把箭拔掉,反过来杀了那家伙。
我不想吃人也不想被吃,就逃走了。但逃走了也无法可想,饿得渐渐失去了生气。所以最后我耐不住饿,竟被麦粥的香味吸引着进了城。
那是领主在放粥济民,虽然那粥淡而无味到了与家畜饲料无异的地步,我却觉得是人间美味。
满脸眼泪鼻涕、肮脏不堪的我,就这么被卫兵逮住了。似乎是城里有个居民,认出我从前是个盗贼。我已经无力抵抗,甚至觉得进到牢里有饭吃就好。唯一令我期待的,就是在受绞刑之前还能吃上多少顿饭。
但是,我后来没受绞刑。
取而代之地,我被砍断了拉弓所需的手指。然后,我就成了农奴。想到自己干下的坏事,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样处罚实在是太宽宏大量了。
关于识风之民的祭祀,领主也知情。识风之民长年进行那种莫名其妙的祭祀还不至于饿死,是因为有领主的庇护。人家告诉我,我以为莫名其妙的祭祀其实是有意义的。
咦,问我领主是谁?就是今已亡故的戌字一族,你们可曾听说过?在那个时代啊,玉袁那个一步登天的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咧。
戌字一族,知道识风之民的祭祀具有何种意义。所以领主把我们农奴安排到各地,让我们来代替识风之民。
遗憾的是,农奴只会耕田。
戌字一族似乎不知道他们还会操纵鸟禽。我手边有的,顶多也就是鸡了。
我只能用残缺不全的方式行祭祀之事。
你说得没错。人家让我活着,只是为了让我举行祭祀。也就是名为农奴的牲礼。
而这儿就是咱们牲礼建立起来的村子。我家隔壁那间庙,是用来祭祀被我们所杀的识风之民。也就是说我赔上了渺小的一辈子,来偿还杀害神官、唤来灾厄的罪过。只是看在旁人眼里,一定觉得怎么想都赔不起吧。
不过嘛,这也只到十七年前为止。
随着戌字一族的消亡,农奴们也都擅自逃亡了。其中也有些蠢材回去靠掳掠财物维生,毕竟本来都是些莽汉嘛。喔——看你这反应,似乎是已经碰到过盗贼了。我如果看到他们,搞不好还认得出来哩。
咦,问我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再被飞蝗乱啃了。
我真的受够了……
好了,絮絮叨叨的往事就讲到这儿吧。
有什么要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