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是怎么偏偏是……」
里树的衣服沾上了点点污渍。不光是污泥,有的看着像是家禽的粪便。
更大的问题是这小屋里只有马闪与里树二人。他怕跟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共处一室有所不妥。
「您没有贴身婢女吗?之前那个侍女呢?」
里树的巨大转变让马闪惊慌失措。不但朝思暮想的里树现在就在眼前,她整个人变了这么多更让马闪心慌意乱。
「……您是说河南吗?我将她遣走了。因为她还有她的大好日子可以过。我已经请皇上
为她找个好夫婿了。」
里树长长的睫毛低垂,面露微笑。马闪用力握紧拳头。
「那、那么现在就剩您一个人……」
「请侍卫放心。还有个老嬷子陪着我。」
「就一个?」
「是。因为我不再需要穿戴那些沉重的衣裳与簪子了。」
里树这话听起来像是自轻自贱,同时却又带着畅快的表情。
不懂女人心的马闪不知该作何反应。里树还是一样地娴雅文静,一样地可爱。而且身处如此不幸的际遇,却依然努力干活。她春葱般的指尖都被泥巴弄脏了。
「里树娘娘,这种地方配不上您。我立刻去设法给您换个差事!」
马闪是真心诚意想为她尽点力量。然而,里树摇摇头。
「请、请您不用费心。我很感谢您的一片心意。但、但我觉得目前这样也……」
「这样也……?」
马闪正追问时,一阵奇怪的呱呱叫声传来。转头一看,数十只家鸭出现在眼前。
「什……?」
家鸭们把马闪团团包围,歪着脑袋瓜。总觉得它们看马闪的视线像是在品头论足,不晓得是不是他多心了。
家鸭们凑到里树身边。里树用指尖抚摸家鸭们的羽毛。
「起、起初我以为我没那能力照料家鸭……可是,就像这样,我让鸭蛋孵化后,这几个孩子就把我当成了娘亲,跟着我到处跑。虽、虽然师父告诉过我,这是它们的习性……」
听到家鸭、孵化与师父,马闪这才终于知道老人说的弟子就是里树。
「里树娘娘,那么您就是……?」
「是。师父要我教您如何孵化鸭蛋。」
里树可能是在家鸭的簇拥下心情平静了些,讲话方式变得不再支支吾吾。
「请问……马侍卫?」
「有、有何吩咐?」
马闪不由得摆出向长官行礼的姿势。
里树一面频频偷瞧马闪,一面捏紧了裙裳。
「现、现在问这个或许太迟了,但不知您后来伤势恢复得如何?」
马闪把那事完全给忘了。里树最后记得的马闪,应该是那个受了伤、狼狈万状的模样。
「臣受伤受习惯了,请不用担心。」
里树不过是合乎常理地表示关心,却让马闪心里莫名地高兴,同时也觉得难为情。他发现自己在里树面前总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您为了我……受那么重的伤。我却连声谢谢都没说……」
「里树娘娘……」
马闪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又好像心里痒痒的,让他困窘不已。他暗忖「不成不成」摇摇头,想起自己的职务。
「那么,请里树娘娘赐教。」
「……是……」
里树回答得像是有些遗憾。
传说过去发生蝗灾之际,是家鸭吃尽了所有飞蝗。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宜当真,但同时传说也不会全是凭空杜撰。
事实上,家鸭的确会吃虫子。这种荤素不拘的鸟儿平时可喂食人的残羹剩饭,蝗灾来临时则让它们吃飞蝗。另外,也有少数家鸭会自己去捉虫来吃。
而对农民而言,家禽增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此月君决定分送家鸭给农村,但这件事上有个问题。
分送的家鸭从哪儿来?家鸭是生物,不是说想增加就能愈变愈多的——本来还曾经担忧过这点。
「就像这样,蛋总是要放在比人的体温更温暖一些的地方。而且不能只热一面,每隔一段时辰就要翻过来。」
里树细心地把整齐摆着的蛋翻过来。蛋的底下铺着稻秆,而更底下又铺了类似腐叶土的柔软泥土。
「师父说过太热太冷都会让蛋孵不出来,要我自己感受、学习。」
「自己……感受吗?」
「是、是的。另外还需要湿气。」
「您说湿气吗?」
小屋里的空气,就像夏日气候一般湿热。外头冷到呼出的气息都发白,小屋里却满是水蒸气,弄得视野一片氤氲叆叇。
「就在附近有处温泉,所以,就、就用引水加热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