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就已经没得选择了。我猜逃走也会被当成女巫,把人救走也会被当成女巫吧?救她的人也是个浪迹天涯的留学生,当然也会被认定为男巫。叔公年轻时就算尚未去势,一个男子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有能够以一挡百的体魄吗?姑娘认为他能活像连环画的主角那样潇洒救出被捉的大户千金,惩治一群恶徒,最终成为一段美谈吗?不,答案是溺死尸体变成两具。」
「可、可是……」
姚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情无法追随。
猫猫想再次翻开方才的页面,但罗门的手还搁在上头,翻不了。
「没错,我当时无能为力。她为了救人什么都做过。曾经女扮男装溜进医师聚会,也参加过罪人的解剖。她救人无数,但也有救不了的性命。她是个一心只为救人,为此什么都愿意做的人。在被当成女巫捉拿的前一日,也被人请去行医,说是替附近村镇受伤的孩子疗伤。然后她的治疗方式就被视为异端,遭到群众指称为女巫。其实是被怀疑行巫术之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巫师,而拿别人做了替死鬼。」
乍听之下像是文不对题,但猫猫听懂了罗门的意思。
罗门想说的是两件事。
一个是解剖虽为异端,但能藉此救起一些性命。
另一个是行异端之人,必将遭受迫害。
(阿爹所说的「华陀之书」虽是异端,但并非邪法。可是,人们总认定异端为恶。)
罗门要她们接受「华陀之书」,就是在问她们认同此种异端行为的同时,自己是否也愿为异端。
荔国女子地位低下。非但不能成为医官,只要胆敢做出像解剖这种行为,难以想像会有何种下场。
罗门不只顾虑到猫猫,也在为姚儿与燕燕她们今后的人生著想。
燕燕的表情难以言喻。她说过会顺从姚儿的意愿,但猫猫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听了罗门的这一席话而使她心旌摇惑。
姚儿的心情似乎也摇摆不定。
至于猫猫因为不能回头,意志早已坚定不摇。
「好,我有问题想请教叔公。」
罗半举手发言让场面中断。真想立刻把这卷毛眼镜轰出去。
「您从留学国家回来,就是被这个解剖害的?」
「对,正是。我挖出了埋在坟墓里的她进行了解剖,正要埋回去的时候被发现,差点被杀。若非有同样前去留学的朋俦相助,我早已陈尸河底了。多亏我那朋友偷了马带著我奔赴与荔国有缘的洋商家中,才能逃过一劫。」
罗门有时会做出些胆大包天的事来。
「您说的朋俦,莫非是刘医官?」
燕燕开口说了。
「真是给刘兄添了不少麻烦。」
(刘医官!)
由此可一窥刘医官的劳心焦思。猫猫重新体会到那医官之所以严格待她,是因为与罗门有关。
「容我再问一个问题。荔国律法应该只允许刽子手进行解剖。但罗门大人此话听起来,像是刘医官也有过解剖的经验。」
猫猫感觉燕燕在询问时有斟酌用词。她觉得燕燕其实已猜到八成,这么问只是在做确认。
「今后的事我不便多说。只是,难道一个人只要长于女红,就能在初次动手时缝好人的皮肤吗?能够像切鱼那样切好人的肌肉吗?」
答案是否。
燕燕大概是觉得问了个傻问题,不再说话。
「……」
众人一时沉默,随后被罗半打断。
「我反倒认为是医官就该做过解剖吧?叔公的经验在皇太后临盆时派上了用场,就是个眼前的例子。况且今后皇族还是有可能患上重病,或是身受重伤。」
猫猫很想说「你少说两句」,但她也想听到问题的答案,于是保持沉默。
(皇族身受重伤……)
同时猫猫也想起了不愿想起但有待解决的问题。
罗门又是一脸为难。
「……让我再讲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猫猫早已习惯了罗门每次讲话拐弯抹角,她点点头。
「昔日曾经有个唤作『华陀』的医官。当然不是传说中的『华陀』,而是另一个真实存在、医术举世无双的医官。据说是由于医术盖世,又是天子的远亲而得此名。」
罗门称此书为「华陀之书」或许也是来自这个典故。
「这个『华陀』怎么了呢?」
「据说『华陀』为了让医学获得发展而率先从事解剖行为。由于身为皇族远亲,他将身分特权全用到了医疗上。不只是罪人,还搜集了一些死于特殊疾病的遗体进行解剖。他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然而——
「只是,其中也包括了当时天子当成心头肉的宝贝皇子。皇子罹患不明怪病,年纪还小就夭逝了。」
基本上,在场的都是些举一反三的人。从姚儿的神情也能看出她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皇族的遗体按规定,应该在陵庙中保存一年。这个「华陀」偷走,甚至支解了遗体,可以想见天子之怒必定如发踊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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