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板著脸看向壬氏。
壬氏触碰猫猫的下巴。猫猫抬头向上以躲开那指尖。
「事已至此,还要佯装懵懂不知?如今已无人能为孤侍寝了。」
壬氏虽咧起嘴角笑著,脸上却浮现痛苦难耐的油汗。
猫猫抿紧嘴巴。她火冒三丈,反过来抓住了壬氏只披著一半的衣襟。
「谁才是懵懂不知?您以为碰到这状况我还不生气吗?」
猫猫把脸逼向壬氏的鼻尖。
「壬总管这样做是蛮横无理。就只为了提出您自己的要求,说穿了根本是不循正道。不顾周遭情况,也完全没考虑过您自己的立场,自私自利又过度被虐,我傻眼到话都说不出来。」
呃,你现在不就正在说话吗?壬氏的表情传达出这个想法。
「玉叶后的东宫,还有梨花妃的皇子出生,都才过了一年啊……」
孩子很脆弱。在满七岁之前,随时有丧命的危险。即使已经无人使用毒白粉,还是可能死于疾病、遭逢意外,或是遭人行刺。
「要是皇上有个万一,您打算怎么办?」
「孤已经有所行动,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壬氏用与天女妙音有著天差地别,低沉浑厚的嗓音讲明了。他目光微暗,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出自马虎从事的心情。
猫猫一句话卡在喉头说不出来。
壬氏的行径蛮不讲理。至少对猫猫与玉叶后来说,没别的话能形容了。她不知道皇帝对此事作何感想,但想必只觉有如晴天霹雳吧。
但同样地,壬氏这辈子也一直被迫接受不合理的现实。
换成一个只需蛮横行事的掌权者,大可以尽情发威暴怒。他能以宽大的心胸听猫猫说这些,反而让她无法大声骂人。
有个名词叫做大家闺阁,其实他也是一辈子活在深阁之中,有志难伸,受人压迫。可以想见一定有很多人被沉重压力压垮,无法承受而死。
(换作是我死都不要。)
壬氏也一样,就像猫猫也在死命挣扎四处逃跑一样。只是,他不会流于感性而冲动行事。壬氏是经过百般考虑,有自己的结论才会如此行动。
猫猫的情感被搅乱得原地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真想乾脆变成一个对此事内情与人性一无所知的人。要是能佯装不知就冷眼旁观,不知道有多轻松。
(这个混帐!)
猫猫举起右手,停在壬氏的额头前方。她用食指与拇指做一个圈,蓄势待发。
「好痛!」
她用指尖啪地弹了一下壬氏的额头。其实赏他巴掌也行,但要是在脸颊上留下清晰的掌印就糟了。
她知道这种举动极其冒犯,一个弄不好还会被杀头。但她认为壬氏不会跟她计较。
(不,反倒是我便宜他了。)
壬氏按著脸颊,一脸呆愣。
「请闭嘴让小女子为您治疗。」
听猫猫这么说,壬氏神情变得不大高兴。
「孤也是有在考虑各方问题的。」
「我管不了您在想什么,我是药师。请让我做事。」
只有这件事不能让步。刚才整件事都是壬氏作主,她不会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猫猫拿出刚才找到的刮勺。
「都怪壬总管妨碍,浪费了太多工夫。本来是想给您服镇痛药的,只好请您死心了。」
猫猫溜过壬氏身旁站起来,绕到背后推了他一把。
「噗!」
只听见一声难以称为天女嗓音的难听叫声。猫猫费劲地把一头栽进床上的壬氏身体翻过来。他个头大,所以很重。
猫猫长吁一口气,用房间角落的火盆炭火把刮勺烤热。
「请不要乱动。」
「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又要烫孤吧?」
「我没有要烫您!只是把它烤过消毒而已。」
她甩甩刮勺让它降温,用乾净的布擦过。
「不是用烫的,是用刮的。」
「刮……」
壬氏的脸孔扭曲起来。现在再来脸色发青已经太迟了,自己做的事情就得自己承担。
「不把碳化的皮肉弄掉,从该处会滋生毒素。为了防止化脓,最好可以全部弄掉,但屋里没有刀具,所以就用这个了。」
只能用金属刮勺刮掉了。虽然应该会有点痛,但就请他忍忍吧。
「且、且慢。这样岂不是比随便一把刀更可怕?」
「哪有什么可不可怕的,自己给自己烙印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房里没有刀具,况且也只是紧急刮掉一下焦炭罢了。我是希望您晚点可以再好好疗伤——」
猫猫不知道自己一旦走出这个房间,还有没有机会好好为他治疗。至少希望能涂上药膏,让毒素不会侵入烧伤处。
(不晓得晚点有没有那工夫做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