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脸孔抽搐。
「但我得说,这个时期对这地方而言,或许还算幸运了。」
要是碰上麦子的收获期,灾情想必会更严重。或者如果往更南方的产稻重地走,情况就危急了。
「从这儿看不清楚,不过地上到处都是死虫。毕竟事前先做了驱虫准备,这种受灾程度还算轻微的了。」
李白一面无奈地摇头,一面叹气。尽管态度有些不敬,但这男人做事还算懂得分寸,壬氏决定不予计较。再说这样壬氏的心情也比较轻松。高顺或许也体察到壬氏的心情,没说什么。要是换成马闪早就骂人了,会弄得有点麻烦。
「那么下官告退。否则怕会被马侍卫瞪。」
李白下车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似乎已经抵达了村长的家。马闪似乎不乐见壬氏重用李白。大狗般的男子早早就下了马车。
壬氏也蒙起面,来到马车外。
村长的家虽然柱子与房顶留下了虫啃痕迹,却似乎仍算得上是幢大宅。看李白揶揄般的表情就知道了。
「与其说是宅子,倒不如说是府第呢。」
还刻意讲了这么一句。
府第周围有水道,庭园中央挖了池塘。看起来雅致,然而没有绿意,令人有种空虚之感。
以水田的水塘而论似乎过于雅致,但这就先不追究了。
壬氏站到高顺背后。
村长搓揉著双手,一面对高顺低头致意,一面频频偷瞄壬氏这个可疑的蒙面男子。
府第内部以农村村长而言,似乎也算够气派了。壬氏一边隔著蒙面布倾听李白的嘟哝,一边做臆测。李白看似单纯,其实心思细密。
「这边请。」
村长领著一行人,来到摆下了宴席的房间。对于吃多了宫廷菜的壬氏而言,这些菜肴可说是粗茶淡饭,但以乡间农村而论已经太奢侈了。
「……」
高顺没多看壬氏一眼,但应该明白主子想说什么。
「我不是来赴宴的。立刻将村子里的情形告诉我。」
「明、明白了。」
平素听惯了高顺恭敬有礼的口吻,这种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听起来格外新鲜。他就连对猫猫说话都从不失礼数。
村长急忙叫佣人撤下膳食,把大案桌清空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从窗户可以看见庭园。这庭园或许是村长的得意之作,但可以看见满地都是虫尸。
村长把村庄简图拿了过来。
「开场白就免了,请直截了当、一五一十地道来。」
「是,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村长开始说起。
说是半个月前,西北方的天空出现了乌云。
他们心想又不是雨季,何以会有雨云,观察了一阵,却听见刺耳的声音不断逼近。在那天际凭空出现的乌云原来是大群飞蝗。
大群飞蝗一抵达村庄,便把尚未收割的稻子乱啃一通。村人们手拿火把或网子去扑灭,但不管怎么杀怎么抓,飞蝗还是一样多。岂止如此,飞蝗光啃稻子还不够,连村人的衣履,甚至于头发、皮肤都咬。
男丁们一抓到飞蝗就烧掉,或是杀了。
妇孺躲进家中。女子杀死从屋舍缝隙钻进来的虫子,孩童躲在房间墙角发抖。
飞蝗的来袭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是我当时穿的衣服。」
村长慢慢拿出一件衣服。耐穿的麻制衣服满是破洞。由于衣服并未褪色,可以看出并非因为经年使用而变得破旧。
「我们做了杀虫药,然而面对那么多的数量只是杯水车薪。」
看来用药果然不够。壬氏咬住嘴唇。
「还有,请看这个。」
村长走进庭园,摸了摸一根树干。
「原本茂密翠绿的树叶都被吃光了。」
村长长叹一口气。
「那些虫子……」
「能杀就杀,能烧就烧,死尸都堆在村子后头。大人想看看吗?」
虽然看了一定不舒服,但壬氏非看不可。
在村长的带路下,他们前往府第的后头。愈是靠近该处,虫尸就愈多,他们边走边踩,发出压烂东西的沙沙声。
「……」
详细情形就不描述了。就是挖了个大坑,一座黑山从坑里露了出来。
侍卫当中似乎有人怕虫子,摀著嘴忍著不呕吐。
「这就是全部了?」
高顺向村长做确认。
「能扑灭的就这些了。」
「你知道逃走了多少吗?」
「实难判断。」
高顺摸摸下巴。
「马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