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十五话 阿娘

  进宫为巫女做过几次看诊后,回程的路上从马车往外看,会发现街上的气氛热闹得有如过新年。

  「走路回去可能还比较快。」

  姚儿说出了这句话来。猫猫因为知道阿爹腿脚不方便,所以没说话。

  阿爹脸上浮现著无奈的笑容。

  「真是对不住。因为这路程对我的两条腿来说远了点。」

  姚儿露出自知失言的表情,但为时已晚。幸好这是阿爹,假如是其他高官的话已经惹恼人家了。

  这样进宫看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不过似乎也派上了一点用场。很遗憾的是,派上用场的并非猫猫她们准备的药品,而是叫巫女平常多摄取水分的建议。

  在水源稀少的砂欧,人们没有多喝水的习惯,而且巫女的身分让她无法随意去小解,因此喝水的次数似乎极端地少。巫女高兴地说增加了喝水次数后,头痛次数就减少了。

  另外巫女还用不流利的语言告诉他们,能够散步让她很高兴。巫女由于身为白子,以往只能在夜里出外走动,但荔国日光比砂欧弱而且多雨。巫女说她会在天候不佳的时候撑伞,到外头散步。

  (过得真惬意。)

  让猫猫不禁怀疑她其实是来荔国游山玩水的。

  当然,巫女并非一整天闲著没事,据说不时会有访客上门。来者若是达官贵人还能理解,但也有人是觉得异国巫女很稀奇,跑来想听她说话。

  如同白娘娘大受欢迎,异国的白子巫女也凭著她稀罕的色彩迷倒了众生。

  「今日前来拜访之人似乎是想求神问卜呢。」

  猫猫无意间想起此事,便说了出口。

  「从巫女的身分来想,占卜也可算是公家事务之一,但稍嫌有点放肆了。人家好歹也是外国显贵啊。」

  她们都觉得阿爹说得对。

  更何况巫女好歹表面上是来治病的。那些人一点也不懂得将心比心,无奈大多数人都是像他们那样。

  「虽然都说巫女的占卜很准,但我觉得一味听信占卜结果不是很好。也没个明确的理由就用占卜决定未来,我觉得并不可取。」

  猫猫在意的是这点。占卜是无凭无据的事。若要说有,那就是那位巫女懂得读心术了。

  「猫猫你这孩子总是喜欢让事情是非分明。」

  「你讨厌占卜吗?」

  姚儿插嘴说道。

  「姑娘不觉得那感觉很不舒服吗?」

  猫猫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能黑白分明。然而,猫猫认为世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知识或所知不足,总能找到某些根据才是。

  「我觉得以灼烧龟甲的方式决定迁都地点并不可取。」

  「不,其实那意外地有它的道理喔。」

  阿爹提出反驳。

  「使用当地的动物,可以知道当时生物的营养状态。换句话说,也能够知道土地的肥沃贫瘠。藉由称其为占卜并祭出神仙的方式,若能令众人信服的话就会举办大型典礼。或许这就是政事的起源了。」

  (原来如此。)

  阿爹的说法令人信服。姚儿也兴味盎然地听著。

  「只是很无奈,即使在过去是有意义的事,有时候做这件事的原因与意义会失传,徒留形式。这种情况最棘手了。」

  阿爹神色伤悲。

  「昔日我曾经去过一个村子,当地每逢歉岁就会拿当年诞生的婴孩充当人柱埋进地下。但是有一段时期,即使埋了人柱收成仍然不好,村人就陆陆续续埋下了更多牺牲者。等到终于无人可埋时,正在云游四方的我恰巧途经那个村子。」

  (啊!我能想像到结果了。)

  阿爹天生多灾多难,讲到这里就猜得到后续发展了。

  「被村人用绳子捆绑起来丢进洞里时,我还以为小命不保了呢。要不是之后赶来的旅伴发现,我恐怕现在还躺在地底下吧。」

  「……」

  姚儿目瞪口呆。阿爹用稳重大方的口吻给她们讲了个非常沉重的老故事。阿爹虽然聪明,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却多少有些麻木。真要说起来,成为宦官也并非他所愿。

  「你们也许会觉得拿活人献祭很愚蠢,但在过去有时候是有效的。在那个村子里,连作是一种常态。虽然有施肥,无论如何却总是会缺乏一种养分。而人体内就含有此种养分。」

  当然就这种道理来说的话,如果不是连作造成的弊害就没用了。阿爹途经的村子,是因为病虫害才会导致歉收,拿活人献祭毫无意义。

  「即使不懂其中含意,有时候人会以经验法则行事。拿活人献祭的习惯,恐怕也是始自于凑巧只有土葬埋尸的那一带长出作物之类的现象吧。但是随著日月流逝,民众会对其赋予鬼神之说,将其神圣化。神仙这两个字可是好用得很。」

  砂欧的巫女或许也是在这种过程下被神圣化了。

  讲著讲著就到了尚药局。虽然很想再听阿爹多说一些,但莫可奈何。猫猫扶著腿脚不好使的阿爹下马车。接下来得写份文表才行。

  但不知怎地,尚药局吵吵闹闹的。

  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

  「你们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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