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十五话 丑事 下篇

 甜中带苦的香气飘散。里树裹著被子,坐在房间一隅的五斗柜前不动。

  「最近房里是不是有股怪味?」

  对于河南此言,里树摇摇头。管子没从天花板上伸出。方才素贞还在同她说话,但一听见河南的脚步声就结束了对话。

  河南看到毁坏的天花板,说要找人来修,但里树拒绝了。她不想让陌生人进来房间。她说反正其他地方也都破破烂烂的,不差这一处,河南就作罢了。

  「里树娘娘,膳食已备妥了。」

  碗盘的当当碰撞声响起,然而桌上只有凉掉的粥或汤,有时候连配菜都少了几样。起初里树还将用膳当成小小乐趣,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由于河南在看著,她会多少吃一点,但如今连一半都吃不下。也许是因为镇日关在房里,身子比待在后宫时更没机会活动的关系。

  「别待在房间的角落里,娘娘不妨到更明亮点的地方来如何?」

  这儿哪有什么明亮的地方?不过比起里树待著的房间,隔壁房间在靠走廊处多装了扇漏窗,好一点罢了。就算到了走廊上,在楼梯与楼梯间那一小段距离走走,又有什么意义?

  里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感到疲懒无力。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坐到椅子上,把汤匙探进几乎凝成一坨,有如浆糊的粥里。今日是白粥,虽然带点咸味但很淡。她想淋乌醋,却发现没附上。

  「娘娘恕罪,奴婢似乎是忘了拿了。」

  河南深深低头赔罪,看起来满心歉疚,但一身衣物却与离开房间时不同。来到这里之后不知过了几天,里树才发现她每次去取膳食时都会换衣服。而且为了不让里树发觉,都穿著花纹相同或类似的衣服。

  里树的疑心一天天加重。

  里树之所以会待在这里,是被她抄书赠送的那个下女害的。唆使那个下女的人,恐怕就是前侍女长。里树以前还以为这两人都在尽心服侍她。

  真要说起来,河南以前也曾跟其他侍女一起愚弄里树。自从过去在游园会发生过毒杀未遂的事后,河南对里树说她已经洗心革面。后来她对里树总是关怀备至,这让里树好高兴,于是硬是将她从试毒侍女拔擢成了侍女长。

  可是,她真的是为了里树才那么做的吗?

  纵然当上了侍女长,河南的权力依然有限,也常常受到其他侍女的轻视。即使如此,里树以为她仍然为了自己尽心尽力。

  真是如此吗?

  她会不会在背后跟其他侍女通同一气,取笑里树?不会是假装亲切地为里树出主意,其实是拿来当话柄取笑?

  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她何必跟著里树一起进塔?

  里树拚命否定,此种想法却逐渐侵蚀她的头脑。她不能摇头,只好将汤匙送进嘴里。

  喀滋一声,她咬到了一个硬物。

  里树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手绢上。在带有血丝的米粒之中,夹杂了小指指尖大小的石子。

  「里树娘娘!」

  河南神色惊慌地凑过来关心里树。也许沙子会偶然掉进粥里,但以沙粒来说太大颗了。

  里树两眼无神地用汤匙把粥搅拌了一下。

  两颗,三颗,四颗。

  粥碗底下沉著数量无法用偶然解释的石子。

  「奴婢立刻去换一碗来!」

  河南急忙想把粥碗端走,里树拦下了她。

  「……我不要吃。」

  她原本就没有食欲了,不想再多吃一口凉掉难吃的粥。

  「里树娘娘……」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里树摇头拒绝,然后把桌上的膳食扫到地上。粥碗与盘子锵啷一声砸在地板上,配菜或汤汁都四处飞溅。

  她猛扯头发,吸著鼻水,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

  里树受到父亲冷落,被异母姊姊虐待,又两度被当成政治工具送进后宫。她虽然不情愿,但忍了下来。她以为只要乖乖听话,也许父亲就会对她多点关爱。自从听到指称她为私生子的传闻后,她认为希望落空了,却又得知他们其实是亲生父女。

  可是,父亲的态度并未改变。对,父亲是怀恨在心。因为他是旁支血统,才会对母亲的直系血统怀恨在心。

  所以,他总是指派一些坏心眼的侍女给里树。说不定她至今所遭遇的危险,也都是父亲教唆的。

  里树坐上她高攀不起的上级妃之位,被人拿来与其他嫔妃相比,只能畏畏缩缩或是虚张声势。游园会的时候也是,父亲一句话也不肯跟里树说。

  既然不要她这女儿,又何必生下她?

  还是说怎样?他们只是想让里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她痛苦的模样取乐?

  父亲也是,异母姊姊也是,侍女们也是,下女也是,河南也是,全都一样,全都一样,全都一样……

  里树一回神,才发现周遭已经一团混乱。除了摔破的粥碗之外,桌子整个翻倒,椅子被砸到了地板上。所有东西掉了一地,河南满身米粒地躲在房间角落,用双手护著脸。摔破的盘子掉在她脚边。

  是里树拿盘子丢她吗?南脸颊留下一道红色血痕,害怕地窥伺里树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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