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理解。」
对于砸下重金购得的书籍,猫猫只能给予如此评价。她想过也许是自己看漏了有趣的部分,为了不至于血本无归还重读了两遍,但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从头抄了一遍。
结果却是如此。
「我无法理解。」
猫猫认为这已经无关乎有不有趣,而是感受性的问题。她试著拿给绿青馆的娼妓们看看,结果大家争相阅读,看得是两眼发亮。即使内容错字连篇又有几处明显误译,却似乎并未减损故事的魅力。
故事描述互相仇视的两大家族,双方女儿与儿子在宴会上邂逅。两人虽就此一见钟情,谁知男方与女方家里的人起了口角,不慎杀死了对方。这件事成了祸端,使得两家之间的争执越演越烈,然而两个当事人却爱得狂烈如火,结为夫妻。
虽然一方面也是因为翻译文字有些生硬,但两个主角在青涩情意的推动下行事的态度实在令猫猫无法理解。看到两人最后因为计画传达有误而殒命,猫猫认为他们行事应该要更有计画,彻底做到报告、联系与商量的三步骤。
她把此种想法告诉那些看过故事的娼妓,结果……
「你不懂啦,这就表示他们的爱恋就是如此炽热啊!」
娼妓手握拳头热烈地论述,还说:
「跟你说,所谓的悲剧呀,就是要有这种上天作弄的误会才耀眼啦!」
娼妓摇晃著猫猫的肩膀说。
真是一点都无法理解。
里树妃抄写的就是这本书,不晓得她对这话本是否也心有所感?
猫猫已经将关于此书的事报与壬氏知道。此时猫猫手边的这本,是她花一晚上抄写下来的。虽然没有插画等等,但简单地穿线成册后倒也有点像本书。只是因为她找赵迂帮忙,纸张大小形状参差不齐,有种朴拙的趣味。
「我都说了愿意给你画插画了。」
「下次再请你画,总之你先把纸切整齐点再说。」
猫猫就这样跟赵迂闲扯淡,等了又等,里树妃的事情却毫无进展。岂止此事没有进展,就连其他问题也几乎停滞不前。
只是,罗半联系过她。
「不久之后,我将与西方人士会晤。你要参加吗?」
他是这么说的。既然说是西方,想必是与那金发女使节的会谈了。贸易,或是庇护;女使节要求朝廷从中择一,行事可说相当大胆。
听说双方已经谈过一次,但悬而未决。这种状况就算让猫猫加入,她对政事与经商都一窍不通,实在帮不上半点忙。难道只是要她去充场面?
因此她回绝了。搞不好怪人军师还会听到些什么,跑去露脸。不过讲到这点,据说怪人军师最近鼓足了劲要编围棋书,正在四处奔走。只是还会忙里偷闲,去叨扰尚药局就是了。
(都不用忙公务的啊?)
猫猫虽然觉得那怪人平时搞不好不去官府才能让大家好好做事,但至少他窝在书房里比较能让猫猫放心,所以还是希望他认真点干活。
那些屡屡遭到他跑去摀乱的医官实在可怜。
「最近都没做些什么像样的活儿呢。」
猫猫大叹一口气。她还是会做些平素用得上的药备用,但比较少尝试奇特药品或调制新药了。毕竟常常有人拿她本行以外的事情叫她去办,使她经常得离开药铺,有点拖延到平日的工作。另外她一边调药的同时还得教导左膳,这必定也是原因之一。
猫猫偶尔也想试试奇特的药品。想调制珍奇药品,检验它的效用。她有慢慢试过一点在西都购得的药物,但她很想试试更珍奇有趣的药品。
架子上放了三个小盆栽,只有一个冒出了小指前端大小的绿芽。她把仙人掌的种子种下了。由于是乾燥地区的植物,她没浇多少水。若是长大了感觉可以做很多用途,但一想到不知得花上几年就感到一阵头晕。
(要是有河豚肝掉在地上该有多好。)
就在猫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望著盆栽时,她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喀答一声。她才刚转头想看看来者是谁,就看到有个东西掉在来访者的脚边。那个用布包著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树枝。猫猫轻轻伸手过去,两眼变得炯炯有神。
那是鹿角,而且不是普通的鹿角。不是脱落替换的枯枝般鹿角,是仍然柔软而留有绒毛,长约一尺的角。这东西就是……
「鹿茸!」
是刚刚新长出的鹿角。鹿茸以初生为贵,于初春采收,尤其是顶端部分称为腊片,最为珍贵。这枝鹿茸前端完整,尽管长度很长,从绒毛的生长形态与质地软硬来看,药效犹存。
猫猫两眼发亮,连嘴里都直冒口水。商人偶尔来卖的鹿茸都是粉末,号称是最高级的货色,但猫猫看得出来里面掺杂了前端以外的部分增加份量。然而即使如此,药效还是有的,因此一些造访烟花巷的贵客在与娼妓相会前,总会上门求购。这是因为鹿茸的药效能让各位官人变得像是一尾活龙。
有这么大一枝角,不知道能做出多少药来。
(首先烧热水,杀虫凝血……)
就在猫猫一边幻想,一边神情恍惚地轻抚著鹿茸时,从旁伸出一只大手挡住了她。那只手把鹿茸用布盖住,从猫猫面前抢了去。
(别来坏我的好事!)
猫猫满脸不悦地抬头一看,一张久违了的容颜就在眼前。乍看之下是有如婉约天女的微笑,但一道伤疤划过右颊,显示出此人并不只是空有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