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把晾在墙上的药草拿下来,摆在粗糙的长桌上。季节不对或是珍稀的药草,跟这老先生买比较省事。其中也有蒲黄,放在用蒲叶编的草垫上。猫猫走进小屋,鉴定这些药草的价钱。
老先生「嘿咻」一声坐到椅子上,然后变得弯腰驼背。猫猫听说过他年纪比罗门大了十岁以上。才三年不见,又老了许多。
不过,药草都仔仔细细地晒得很乾,品质也不差。而且以一个老头来说,采集的量还真不少。
「看你还没老到动不了我就放心了,但真佩服你能采到这么多药。」
「嫁不出去的姑娘果然嘴巴不饶人呢。」
「彼此彼此。」
听到人家这么说猫猫,赵迂笑了。猫猫半睁眼睛瞪著赵迂,然后把需要的药草放到布包上。
「没什么,是这里最近来了个帮手。」
「帮手啊,是村子里的小孩吗?真是懂事呢~」
猫猫故意看向赵迂。赵迂噘起嘴唇,就像在说「怎样啦」。
「不是,是前阵子我在京城收留的小子,但这小子还挺能干的,你看,说人人到……」
老人如此说完后,猫猫就听到有人拾级而上的声响。
「老爷爷~我把你说的东西采来喽~咦?客人啊?」
这快乐无烦恼的声调好像在哪儿听过。
一个拿头巾做眼罩的年轻男子甩动著大布袋现身了。
(难怪觉得耳熟。)
出现在那里的,正是理应在京城谋职的克用──脸上留有痘疤痕迹的男子。
「哎呀~然后啊,人家就说我们不要你这种长相七分像鬼的医师~」
名唤克用的男子,又用一种完全不让人觉得可怜的声调,诉说自身的不幸遭遇。
这个长舌男一认出猫猫,马上聒噪地跟她说个不停。老先生问猫猫:「你们认识啊?」赵迂则是傻眼地说:「你认识的奇怪小哥也太多了吧。」
简单来说,克用在抵达京城后,似乎跑遍了各家医馆想当坐堂医。然后每次都被问起戴眼罩的理由,就老实过头地将疤痕露给人家看。没知识的医师都说:「别再来了,免得把病传染给我们。」把他轰了出去。有知识的医师虽知道这不会传染,但医师毕竟也是做客人生意的,没理由轻易雇用一个戴眼罩的可疑男子。
他说在这当中,他遇见了这老先生拖著一把老骨头送来医馆订购的药草。老先生正好撞见了他被医馆轰出来的场面。
老先生虽然孤僻,却是个医术了得的医师。由于到这年纪已经难以四处走动,说是正好也想要个帮手。老先生试著考考他关于行医的知识,没想到意外地有点学问,于是就让他住下了。若是如此偏僻的地方,戴眼罩的男子就不会像在京城那样引人大惊小怪,而且老先生也跟村长解释过。
「哈哈哈,真是世道险恶呢~总之能混口饭吃就不错啦~」
克用是这副德性,老先生又得到一个能跑腿的,总之双方似乎都很满意。
(早知道也许该让他来药铺的。)
猫猫觉得似乎错失了一个机会,但覆水难收。况且就算带回药铺,恐怕只会跟养父罗门一样被老鸨使唤来使唤去,所以或许这样对克用来说比较好。而且左膳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一点自信,若是害他又开始气馁就伤脑筋了。
克用把新采来的药草摆到桌上。
「刚采的很新鲜喔~」
赵迂由下往上窥探笑咪咪的青年。他对克用露出一副笨松鼠的傻脸,伸手过去。
「小哥,你这眼罩底下怎么了?」
「啊,要看吗?」
克用先声明一句:「很恶心喔。」然后拿掉了眼罩。「呜哇──」赵迂很没礼貌地叫了一声,然后轻拍几下克用的肩膀。
「小哥也真是可惜了,原本长得这么俊俏,这下不适合招呼客人了。」
「就是啊~我是觉得我还满会陪笑脸的说~」
「若是原本的长相一定很受我家那些姑娘的欢迎,太可惜啦。」
(还你家的姑娘咧。)
猫猫无视于两个无忧无虑的家伙,开始为药草估价。她看到一种没见过的大叶片,眯起眼睛。
「这是什么?」
「是菸叶啦。」
克用一边跟赵迂玩闹一边说了。
也就是菸草的叶子。老鸨还有妓女都很爱抽菸斗,但在庶民之间意外地不普及。之前猫猫有修过一根菸斗想物归原主,正是因为她认为那东西很贵重。
菸斗烧的菸叶是高级享受,一毛不拔的老鸨之所以爱抽,是因为那会成瘾。娼妓们若不是老鸨在抽,想必也碰不起。况且养父罗门说过,那个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就猫猫所知,菸草用的常常是舶来品。她只看过曝乾磨碎的菸丝,所以没认出来。
「菸草本身是不难栽种。」
老先生岔进来说。
「这样啊。」
猫猫兴味盎然地观察叶子。她心想假如在园子里栽培这个,也许能卖到不少钱。可是,老先生会这么轻易就给她种子吗?
恐怕顶多只会分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