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正午过后,小个子狐眼男──罗半来到了壬氏的书房。房里除了壬氏之外,还有高顺与马闪,忙著处理比平时更多的文牍。
「原来是这样啊。」
「是,虽然只是微臣的猜测。」
罗半是个优秀的男子。特立独行但身怀某一项异才,或许是罗字一族的特徵。
他调查过这数年来的财物流向与银钱调度,得知子字一族正在图谋不轨。
罗半从地图上指出了如今已无人使用的城寨位置。
纵然是自王母时代以来的朝臣,未经皇上许可擅自扩建废弃城寨就是谋反,没得狡辩。
壬氏很想抱头叫苦,但已经有一对父子紧皱眉头,便作罢了。
比起这个,他必须想想如何应对此一问题。就在这时……
匡啷一声,鸣子小声响了一下。伴随著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来者毫不客气地打开房门。
「你在做什么?」
戴著单眼镜的狐狸军师如此问道。
「义父。」
方才还一副坦荡荡态度的矮子罗半表情扭曲。他把案上的地图摺好,嘴唇微微抽动。
「罗半,不要这样常往贵人跟前跑,会引人误会的。」
罗汉一面说,一面坐到放在书房里的罗汉床上。这是以前罗汉成天赖在这里不走时让人搬进来的,到现在还不肯搬走,壬氏也就先摆著不管了。
「谁叫这位大人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的呢。」
话中带有明确的恶意。在壬氏身旁候命的马闪立刻想上前给他好看,但高顺伸手制止了他。
他们知道罗汉动怒的理由。猫猫明明待在后宫,却轻易被贼人掳走。这个男人都能为了这件事而硬闯后宫,现在才来找壬氏反而算慢了。
多少酸言酸语壬氏都愿意听,这是属于他的责任。只是,他不认为对方来此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罗半垂头丧气地退下,不知何时站到高顺身后。看来即使是这名青年,也有不擅应付的人物。他偷偷摸摸地似乎在跟高顺说些什么,马闪用一种「这家伙是怎样」的眼神看著他。
高顺叫了官差过来,不知吩咐了些什么事。单眼镜军师对高顺这动作似乎不感兴趣,在罗汉床上趾高气昂地坐著,目光冰冷地望著壬氏。
「我明白军师阁下想说什么。阁下是想指责我监督不周吧。」
壬氏也很清楚。纵然这次是第一次查到密洞,之前没有任何人知晓此事,但是只要有人用它逃跑,壬氏就得负责。
「说得对,正是如此。希望总管能加快动作,速速救出吾女。」
要是办得到的话不知有多轻松。此时此刻,壬氏明显成了罗汉的敌人。宫廷内的潜规则「不可与罗汉为敌」一事在壬氏脑中盘旋。
但是这个军师应该也很清楚,现在把壬氏认定为敌人无济于事。敌人应该不是壬氏,而是子昌才对。
壬氏思考了一下军师来此的理由。这名男子的首要目的绝非逮住反贼,救出宝贝女儿才是他的头号目标。这名男子应该是用他那难以参透的头脑,摸索出了最迅捷的手段,才会来到这里。
属吏沏了茶走进书房,却被这一群高官与火急的气氛吓得退缩,迅速把茶放下后仓促地退了出去。
没人喝茶,热茶就这样慢慢凉掉。若是气氛也能随之冷却下来该有多好,可惜没那种好事。
「用半吊子的模样作半吊子的职务,足下以为什么事都能这样得过且过吗?」
半吊子是什么意思,壬氏心知肚明。军师早已看穿了壬氏其实是何种身分。
他看穿壬氏对自己原本的身分立场缺乏自信,为了逃避责任而另外准备了一个地位苟且偷安。
单眼镜底下的目光眯细起来。难道他想用这种对壬氏苦苦相逼的方式出一口怨气?看马闪那种眼神只差没上前与罗汉扭打,父亲高顺拦住了他。罗半神情尴尬,在那里观赏书房里的日用什器。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反之只有军师的嗓音越发清晰。
「继续当半个阉人能成什么事?」
话中没有半点顾虑,只有恶骂。
壬氏思索半晌,想著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然后,就在他正要开口之时……
「那真是对不住了,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认为的。」
一阵稳重的嗓音响起。一回神才发现,门口站了位姿势歪扭的老人。那人身后有几名气喘吁吁的宦官,另外还有个笼子,看来宦官是让老人坐在笼子里扛著跑来的。
老人罗门向扛著自己跑来的宦官低头致谢后,跛著脚走进了书房。
「我也不是自愿成为宦官的啊。」
面对神情沮丧的罗门,罗汉急忙挥手。
「叔……叔父!不不,不是的,我这不是在说叔父啦!」
「是吗?我正是个半吊子的宦官,而且腿脚不方便,刚才还娇贵地坐笼子让人送来呢。再说,若是说人家没把猫猫顾好,那我不是也有责任了?」
貌似老妇的宦官,用他那稳重的神情看著狐狸军师。戴著单眼镜的军师眉毛下垂到蠢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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