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累积起来的纸堆塞给了高顺。高顺无言地将纸堆弄整齐,摆进让属吏搬运的笼子里。
「不早点决定,日后怕会徒增麻烦。」
「早点决定才会有麻烦吧?」
高顺在想什么,壬氏清楚得很。高顺似乎是在叫他将那药师姑娘──猫猫彻底拉进自家阵营。而这样做就表示──
「军师阁下一定会插嘴的。」
都能想像那个宠女儿的单眼镜跑来管东管西的样子了。那个男子就连皇帝都对他另眼相待,可说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
「您必须以毒攻毒。」
高顺淡定地陈言。
罗汉此一男子在宫廷内立场尤其特殊。他身居太尉高职,却不加入任何党派,也不自立党派,滑头滑脑的软硬不吃。换作是一般人早就惹个树大招风了,这人却安然无恙。
男子十数年前从亲爹与异母弟弟手中夺得家长地位,成了罗家之主,是个名不虚传的修罗之徒,凭著他的异才平步青云。
想必一定有很多人将他视为眼中钉,也听说想搞垮他的人不计其数,但最后胜出的总是罗汉。意图谋害那个男人的人,不是烫著了手就能了事,其中甚至有人被逼迫到妻离子散的地步。可怕的是纵然对手身分地位更高或血统高贵也无济于事。
壬氏猜不透那个男人脑袋里的思维。只是,那个男人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某些事物,而且能藉此编写出让对手万劫不复的脚本。
因此宫廷内有了一种潜规则:切勿贸然与罗汉接触。只要自己不主动出手,就不会惹祸招殃。
而「切勿接触」同时也代表著「不可拉入自家阵营」。
「会把文牍弄得油腻腻的。」
壬氏想起罗汉毫不客气地把满是猪油的点心留在案上的模样。
「就忍忍吧。」
高顺眉头的皱纹多了一条。
老实说,壬氏不喜欢这种作法,但考虑到今后的事,他仍然想向猫猫坦白一切。不谈血统问题,只想让她知道真相。
自己为何居于现今的职位,又为何极力隐瞒真面目?
壬氏很想让她知道这些,但同时也有点怕看到她的反应。
「……」
壬氏长吁一口气之后,决定继续处理下一份公务。这一份是后宫内的公务,主要是嫔妃修书送来的请求。
壬氏拈起箱子里的文牍,神情歪扭起来。
「这次好像特别多。」
「是,似乎就是平时那件事。或许还有与日前一事相关的问题吧。」
文牍已经拆封过了,应该是高顺或其他官员事先作过了确认。
壬氏打开第一封书信,略为过目后,拿起了第二封,然后是第三封、第四封。一封封看下来,不知不觉间姿势变成靠著椅背,仰望著天花板用手指按住眼睛。
内容有一半都跟四夫人中的楼兰妃有关。至于内容则是宫女比其他嫔妃多出太多,服饰过度华丽有损后宫观瞻等等,之前就常有人提出这类一半出自妒嫉的怨言,旧话重提罢了。
至于除此之外还来了什么书信……
就是有人举报一些宫女对新进宦官暗送秋波。
「这是预料中的事了。」
「正是。」
新进来的宦官都派去后头做事了。差事内容大多是烧洗澡水或洗衣等不起眼的力气活。由于相较于宫女人数,宦官人数一年比一年少,因此都优先派往这类需要劳力的部门。壬氏有在考虑今后依据适性将他们调往其他部门,不过毕竟原本是边疆民族的奴隶,行事必须慎重一点。
他认为宫女的热情迟早会消退,但基于义务还是得稍加注意。
「真是麻烦。」
「您就认命吧。」
壬氏一边如此跟高顺谈话,一边把书信处理完毕。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翌日,壬氏来到了后宫,为的是看看新进宦官情况如何。
无论是负责洗衣还是烧洗澡水的下人,用的都是井水。壬氏一边向勤奋干活的管事询问新进人员的情况,一边环顾四下。
这儿有五名像是新进来的宦官,由于部门尚未决定,因此系著白色衣带。也许因为是奴隶出身,年纪虽比其他宦官来得轻,脸色却疲惫不堪。他们身体线条较纤细,可能是受到边疆民族奴役造成的遗害。举手投足看起来有些胆怯,是因为长久以来自由受限的关系。
目前皇帝及壬氏都希望能减少后宫的人员数量,但同时也需要考量到这方面的问题。一度遭到去势沦为奴隶之人,即使重获自由也很难安身立命。让他们在后宫任职,就某种意味来说或许是最适当的做法。
壬氏看著这些新进宦官,心中恍然大悟。其中一名新进人员五官生得相当端正,虽然有著宦官常见的中性容貌,但脸颊瘦削为他带来了几分英气。只是干活时,看起来似乎在护著左手。
「那人是怎么了?」
「过去似乎受过严厉责打,说是身体左侧麻痹了。」
又说除此之外,身上似乎有著凄惨的伤痕,因此也不太喜欢露出肌肤。
「是吗?」
若是如此,那么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