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种矿石捣碎制成的颜料呈现鲜黄色,又叫做雄黄色。
所谓的颜料,乃是以色粉与液体调合而成。起初猫猫以为是壁纸或什么用了此种颜料,让先帝在不知不觉中吸收到了体内。但由于儿时的壬氏在宫廷内拾得了雄黄,再加上掉在房间里的毛笔形状特殊,使得另一种可能性呼之欲出。
总之无论如何,先帝应该不是一次大量服下,而是经年累月一点一滴地吸收进了体内。
「砒霜具有防腐的效用。」
当先帝驾崩时,砒毒想必已经遍及全身了。医官等人应当也知晓此一可能性。但他们无法得知先帝是在哪里摄取了砒毒。他们无法限制皇帝的行动,只能确认膳食无人下药。
身为万人之上的皇帝竟以绘画为乐,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无聊透顶的喜好,至少先帝身边的人会这么想。所以这个被当成昏君的男子,自己也无意公开此一喜好,而是躲躲藏藏地画画。将房间交给一名口不能言的官奴婢管理,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猫猫摸摸墙壁。即使剥下了一层壁纸,墙壁仍具有弹性。大概是每次画作绘成,就会再贴上一张壁纸吧。这底下必定有著好几幅画。
只是有件事让猫猫觉得不可思议,就是作画的工具。壁纸表面为了容易上色,上了胶或是类似的东西。方才在地板上看到的碎糖片般物体应该就是胶,大概是用来调合颜料的。画笔只要有动物的毛就能自制,但是要找到这么大张的纸与制作颜料用的矿石却绝非易事。
面对模糊褪色的雄黄色,猫猫心想:这位唯一一名成年女子究竟是谁,也许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先帝是个对成年女子不感兴趣的人。同时在先帝的背后,总是有个让人不敢直视的巨大身影。
(女皇应该心知肚明。)
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作皇帝的料。所以她独揽大权,试著保护先帝。她拚命保住了偶然得到皇帝地位的宝贝儿子,尽管这使得她成了众人口中的女皇。
为了儿子什么事都做过的女皇,假如最后给他的竟是这样一个地方与画具,那是何等的讽刺啊。
猫猫没将这些话创出口,悄悄走出房间,看看曾为官奴婢的老人做个确认。老人只是阖起眼睛,为人祈福似的低垂著头。也许就是这位老人向女皇领受画材,转交给先帝的。但老人与女皇都不知道,画材中含有毒物。
相反地,皇太后则是仰望天际,彷佛向苍穹彼方的某人求问。也许是自己变得有些伤感了,才会产生这种心情。猫猫轻轻摇了摇头。
「小女子只能说到这里。」
说完,猫猫缓缓低头行了一礼。
○●○
安氏缓缓伸出了手。她对著有些地方还贴著纸片的墙壁,露出自嘲的笑。
名唤猫猫的宫女,已经给了她相当充分的答案。说不定还让她知道了不用知道的部分。
安氏知道画在墙壁中央的女子是谁。即使模糊褪色,即使是画中人物,存在感依然不灭。
不晓得自己是哪一个?也许是围绕她身边的少女之一,也可能根本没有自己的位子。
自己这个女子,恐怕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一思及此,安氏顿时怒从中来。她将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抚触那里的伤痕。她之所以如今能贵为国母,都是托这道伤痕的福。别人说安氏慈悲为怀,同时却嘲笑她心软。也有人对她寄予同情,说她是落入先帝的魔掌,碰巧怀上身孕的年幼女童。
的确,是有过那样的一个女童。但安氏事前早已听过此事,得知了皇上的性癖好。父亲是文官,安氏是庶出之女,而且她月事来得比同龄姑娘要早,却生得一副稚幼的相貌。于是父亲就利用了她这个好用的工具。
安氏阖起眼睛,回想起那日的邂逅。
安氏的亲属当中有宦官,先帝的动向大致上都能查到。先帝每隔数日就会造访一次后宫,轮流临幸各个上级妃。他不时也会临幸中级妃的住所,但不曾留宿,要么在庭园里信步走走,要么离开后宫。
安氏是以中级妃的侍女身分入宫。嫔妃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不知父亲心中的盘算,一直殷殷企盼著皇上莅临。然后,机会来得意外地快,皇上亲临了新入宫的中级妃住所。皇上让宦官领著,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就连年纪尚轻的安氏都看得出来。然而异母姊姊一心想吸引景仰已久的皇上注意,没看清这一点。
安氏不记得直接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当她一回神,异母姊姊已经被皇上用力推开,一个没站稳摔到了地上。皇上身体靠近墙边,像倚著墙似的低垂著头。
此时身为侍女该做的,应该是安慰摔倒的嫔妃,不然就是向皇上赔罪。然而,安氏的行动不一样。
「皇上,您还好吗?」
她这样做纵然被指责为冒犯龙颜,也毫无辩解的余地。周围宦官叫她不准靠近,把她推开。安氏以为她会与异母姊姊一同遭到惩罚,结果并没有。
异母姊姊不过是想碰一下皇上罢了。她来到梦寐以求的后宫,皇上的相貌又比想像中更具魅力。让双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异母姊姊实在是兴奋过头了。
相较之下,皇上低垂著脸,安氏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歪扭著柳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能是左臂被碰到了,他不停地摩挲该处,试著忘记那个触感。
那不是是一国之君的表情,只不过是个害怕摔倒吓呆的中级妃,性情怯懦的男子罢了。
而一个充满野心的十岁女童,就这样接近了这个胆小懦弱的男子。
光阴荏苒,安氏早已失去了少女的容颜,先帝便不再来见她了。想必是安氏对先帝而言,也成了恐惧的对象吧。异母姊姊因嫉恨安氏而发疯,最后以赐婚的形式出了后宫,之后如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