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喉咙的苦味在嘴里扩散,使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啊!」
「好像是猫猫调配的哟。」
梅梅用袖子遮著嘴,可能是在笑。
这应该是宿醉药,但这样做让人彷佛感觉到一丝恶意。即使如此,罗汉仍然不禁笑逐颜开,这样很奇怪吗?
水瓶旁边有个桐盒。
「这是……」
过去,做为恶作剧的战利品,他曾经将此物附上一封信寄来。打开一看,里头放了一朵乾燥的蔷薇。
他不知道花朵即使枯萎了,还能这样保持形貌。
罗汉想起有如酢浆草——猫足一般的女儿。
在那之后,罗汉好几次来敲绿青馆的门户,每次都被老鸨痛打一顿。
她用扫把殴打罗汉,说这里没有什么婴儿,叫他快滚。真是个可怕的老太婆。
就在罗汉侧头部流著血,懒洋洋地坐在地上时,看见身边有个小孩子在拔某种植物。
长在建物墙边的草开著黄花,他有看过这种植物。
罗汉问问小孩子在做什么,她回答要作药。
平时看起来应该只像围棋棋子的脸,不知怎地看得出是张不爱理人的脸。
小孩子两手抓著草跑走了,在她跑过去的方向,有个走路像老人般蹒跚的人。平时看起来只像围棋棋子的脸庞,看起来却像将棋的棋子。而且不是步兵或桂马,而是强子,站在那里的是龙王棋。
罗汉知道是谁打开那唯一一封拆过的信,那个脏荷包了。
在遭人逐出后宫后,下落不明的叔父罗门就在那里。
手拿猫足,像小鸡一样跟在他后面的小孩子,被他唤作「猫猫」。
罗汉从怀里掏出脏荷包。由于总是带在身上,因此破旧了不少。
里面应该有两根小树枝般的东西用纸包著。
猫猫下棋的动作很不灵活,不习惯下将棋自然是原因之一,但另一个原因是她用左手下棋。
看看她染红的指甲,会发现只有小指是扭曲变形的。
遭她怨恨也无可奈何。
自己的所作所为该遭怨恨。
即使如此,他仍希望将她留在身边。
他已经厌烦了日复一日被围棋与将棋棋子围绕的生活了。
为此,他增强了力量。他从父亲手上夺走当家地位,驱逐异母弟弟,拉拢侄子收为养子。
他与老鸨一再交涉,花了十年付完相当于赔偿金的两倍金银。
大概是在那段时期吧,他总算获准进入房间。自然而然地,这个职责由梅梅接了下来。可能是从前他教过她将棋排局,让她于心不忍。
罗汉想跟留下的女儿在一起,一直以来的努力,只为了实现这个心愿。
然而很遗憾地,罗汉不擅长解读人的感情,一直以来做出的行动总是适得其反。
罗汉将荷包收回怀里。这次就放弃吧,就这一次。
不过,就算被人说成死缠烂打,他绝不会彻底死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待在女儿身边的那个男人让他很不喜欢。
会不会靠太近了?此人在对弈中,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足足三次。虽然每次都被甩开,看了大快人心就是。
好了,要做什么来泄愤呢?
罗汉拿起水瓶,一边把呛喉咙的药喝光一边思考。
不管有多难喝,都是女儿亲手作的。
暂时就先想想如何拍掉花朵上的虫子吧。
罗汉正在想著这些时,砰的一声,传来了门扉大开的声响。
「你总算醒啦?」
一枚哑嗓子的围棋棋子来了,从声音听得出是老鸨。
「好啦,既然说要为我家的娼妓赎身,应该知道不是一两千银子买得起的吧?」
还是一样是个守财奴。罗汉一边按住抽痛的头一边面露苦笑。他把戴好看的单片眼镜戴到右眼上。
「一万不够的话,要两万还是三万都成。不过十万就有点难了。」
罗汉心里叹气。这个数字即使对罗汉这种身分的人来说,仍不是个便宜价码。暂且只能向从事各种副业的侄子死乞百赖地要钱了。
「是吗?那就快点过来,我让你挑你喜欢的。」
罗汉照老鸨说的,前往青楼的大厅一看,只见遍身绮罗的围棋棋子聚集著排排站,梅梅悄悄夹杂在其中。
「哦,三姬也加入没关系吗?」
「我说过让你挑你喜欢的了,不过挑得好当然收得多。」
对于罗汉的询问,老太婆呸了一声,唾弃般地回答。
虽然人家要罗汉挑,但他却伤透脑筋。无论如何盛装打扮,看在罗汉眼里就只是围棋棋子。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