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十话 凤仙花与酢浆草

  老旧的记忆重回脑海。

  在无数的黑白光景中,只有那里总是染上了淡红。在自己那比起他人更不清晰的视界中,只有那里鲜明地闪耀光彩。

  拈起围棋或将棋棋子的指尖,与染红的指甲相映成趣。

  她那不拖泥带水,从不受局势所迷惑的棋步,让所有人无不举双手投降。看似无趣地看著他的傲岸女子,是个名为凤仙的娼妓。

  他有时会为了交际应酬去青楼,但老实讲,他毫无兴趣。他不会喝酒,对二胡或乐舞也都不感兴趣。不管穿著打扮得多美,看在自己眼里都只是涂白的围棋棋子。

  从以前就是如此。

  他不会分辨人论,现在已经算好多了。

  以前不但认着亲娘与奶娘,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父亲认为此子无能,变得成天在年轻情妇那儿流连忘返。

  母亲看到丈夫不愿陪伴连自己长相都分辨不出来的儿子,把关心都放在情妇身上,于是想方设法,想讨回丈夫的欢心。

  就这样,他虽生为名门长子,但幸运地得以活得奔放自在。

  他沉迷于学艺习得的围棋与将棋,听人说些街谈巷议,有时还耍点恶作剧。

  他在宫廷让青色蔷薇开花,也是听了叔父的说法才会想试一试。

  只有活得笨拙但能力优秀的叔父了解自己。

  叔父教他认人时不用看脸,可以从嗓音,举止或体格去记。他将身边的人比作将棋的棋子,结果非常好懂。不久他开始将不感兴趣的人看成围棋棋子,慢慢熟识的人看起来则像是将棋棋子。

  当他将叔父看成龙王棋时,他重新体认到叔父果然是位俊材。

  他没想到原本当成游戏的围棋或将棋,能用来发挥自己的才华。

  幸运的是多亏家世显赫,让他明明没有武艺,却突然就受任成了主官。即使自己能力差,只要能让部下各尽其才就绰绰有余。用人当棋子下将棋,必定比什么游戏都还要好玩。

  就在他于游戏与军务双双树立著不败纪录时,他受到一名坏心眼的同僚推荐,与传闻中的一位娼妓对弈。一方是在青楼无人能及的凤仙,一方是在军府无人能及的自己。

  无论哪落败,观众都会看得高兴。

  终究是井底之蛙。

  彷佛狠狠给抱持此种想法的自己一巴掌,凤仙战胜了他。虽说自己执白棋,是后攻,但双方阵地差距却是压倒性的。优雅地涂红的指甲,漂亮地重挫了对手的锐气。

  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输棋了,与其说是懊恼,那种毫不留情的进攻手法反倒让他大呼痛快。她一定是气他瞧不起自己吧,从她一语不发,连一举一动都显得冷淡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他忍不住捧腹大笑,旁人见状都吵闹起来,以为他疯了。

  他笑中带泪地看看毫不留情的娼妓的脸庞,发现不是平素的白棋,而是一脸不悦的女子容颜。人如其名,她有著一双有如凤仙花般一碰种子就要爆开,不让人亲近的眼睛。

  原来人是有著这样的容颜?

  在那个瞬间,他初次体会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

  凤仙对身旁待命的见习小丫头耳语几句,女童啪哒啪哒地跑开,去拿了将棋盘过来。

  初次见面连声音都不让人听的高傲娼妓,沉默无语地提议再下一盘。

  这次我可不会输。

  他卷起袖子,将棋子摆在棋盘上。

  名唤凤仙的女子,是个一身只有娼妓傲骨的女子。可能因为她是在青楼出生的,她说过她没有母亲,只有生下自己的女子。在烟花巷,娼妓当不了母亲,所以她才会用此种说法。

  两人只是反覆下围棋与将棋,这样的幽会不知持续了几年。

  然而,相会的次数愈来愈少了。

  才华出众的娼妓,在受欢迎到了某种程度后,会开始藏而不卖。

  凤仙也是其中之一。

  她冰雪聪明但严厉过度的待客方式,虽然不是任谁都能接受,但似乎受到部分好事家的欢迎。

  真是什么样的喜好都有。

  价码也水涨船高,三个月能见一次面已很勉强。他难得有机会去青楼,发现凤仙依然一副不爱理人的面容,正在染指甲。

  托盘上放著凤仙花的红花与小草。他问这是何物,「此乃猫足。」凤仙答道。据说这种植物还可作为生药,能够用来解毒或治疗虫咬。

  有趣的是,它跟凤仙花一样,成熟果实一碰就会爆出种子。

  就在他拈起黄色花朵看看,心想下次可以碰碰看时……

  「大人下次何时会来?」

  凤仙开口。

  每次只愿意说千篇一律的揽客词句的女子,难得会说这种话。

  「我三个月后再来。」

  「我明白了。」

  凤仙让见习小丫头把指甲染料收走,开始摆起将棋的棋子。

  他就是在那段时期听说了凤仙的赎身之事。

  与其说是娼妓的身价,不如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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