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把这家伙肢解了啊?」
天佑看着新鲜的吊死尸体说了。说是新鲜,其实也摆了整整一天以上。尸僵也自然缓解得差不多了。
说起尸僵,天佑想起兽类的肢解过程。
天佑在走医官这条路之前是个猎师。那时他经常在山上打到猎物后就地放血,去除了内脏再带回家。放血有助于减缓腥味,去除内脏则能让肉不会沾染到胃里的东西、屎尿或胆汁等,可避免肉的味道变差。
天佑做肢解的动作很快,有时会太顺手连骨头也剔除干净。结果总是挨父亲一顿骂。
在出现尸僵之前去除骨头,会让肉质变差。父亲总是骂他「你想啃难吃的肉吗」赏他拳头。
这让他不禁想像,这具尸体是带骨的,不晓得肉质是好是坏。
「喂,谁来管管这家伙好吗?」
「别来找我。」
同僚以及众位前辈,都知道天佑就是这样。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早就懒得讲他。
「我说咪咪啊,内脏就好,我动刀把它们切掉应该不会怎样吧?」
天佑把一旁的医佐牵扯进来。她本名猫猫,但对天佑来说就是咪咪。
「请不要这样,光是切开腹部就会造成一堆问题了。尸体是很臭的,必须选在适当的地方做处理。」
咪咪正两眼发亮地整理药柜。比起遗体,咪咪更喜爱生药。她的生药见识似乎比中级医官更渊博,身为女官却也常被当成医官看待。上回西都行也是一同前往。
咪咪长途乘船回来,之所以才第二天就精神抖擞,想必是因为眼前有着种类丰富的药品。
「你们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应该可以照常当差吧?」
前辈医官对他们这么说,但那不是天佑能决定的。不知是不是上头怕天佑与咪咪舟车劳顿,今日只让他们在差事较少的药房打打杂。
「把尸体搁在药房干什么?」
姚儿抱着洗好的白布条过来了。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本来是不用当什么医佐的。天佑不懂姚儿为何要来当医佐。接着燕燕也紧跟着过来了。燕燕是姚儿的丫鬟,什么事都把姚儿摆第一。
「唷,燕燕。好久不见了。」
天佑故意忽视姚儿直接跟燕燕说话。姚儿显得毫不介怀,燕燕却不高兴了。跟姚儿攀谈会被燕燕威吓,不理姚儿燕燕又不满意。真不懂是什么心态。
有一段时期天佑想看看这两人若是闹翻了会如何,于是试着百般挑弄。现在有了别的乐子,就不理她们了。
「您是李医官……对吧?这遗体不用收走吗?」
燕燕代替姚儿,向李医官问道。此人是天佑的前辈医官,也一起去过了西都。天佑其实也姓「李」,但这样会搞得很复杂,所以大家都直呼天佑的名字。
燕燕之所以问得不太确定,是因为西行人员当中就属李医官变化最大。昔日文弱书生般的外观,经过毒辣太阳与干燥空气的磨练,整个人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气质也粗犷了起来。
而且应付源源不绝的伤病患也让他的心智得到锻炼,变得和圆木一样粗硬。记得有次他冲着上门找碴的地痞流氓瞪回去,甚至开始放狠话说「要来就来啊」,逗得天佑捧腹大笑。
在西都的生活事事以体力为本,天天辅佐脾气好但作风有点乱来的杨医官这个上司,竟把他养成了一个肌肉壮汉。原因也许出在为了滋养体力而多多摄取的肉类与乳品,也可能是被胡搞瞎搞的上司或天佑气死,只能用棉被裹着柱子拳打脚踢泄恨的缘故。在西都的日子过到最后,他甚至还把大豆粉掺进山羊生乳里喝。
还朝复职才两日,李医官已经被不只十个人说「你是谁?」
「我是从西都回来的『李』医官没错。至于遗体,之后还会详查此案进行确认。」
李医官正在阅读这一个月左右的日志。远行结束后,李医官由于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与上级医官同等,已经确定即将升官。天佑明明也切切割割了一堆伤患的手脚,却毫无半点晋升消息。
「李医官,我问你喔。凶手都抓到了,相验也做了,还要调查什么啊?」
天佑是真的不解。可能是看他闲着没事做,一整篮洗好的白布条直接摆到了天佑面前。燕燕施加无言压力,要他把布条卷起来收好。
「就是还要调查。」
「我想也是。」
咪咪一面收拾要丢弃的生药,一面同意李医官所言。
「什么叫做你想也是?」
天佑向咪咪问道。若是禽兽的身体结构还另当别论,其他知识的丰富程度仍是咪咪比天佑略胜一筹。
「凶手是三位女官。论数目,论道理,论纸上空谈,是有可能杀害一位武官。漫无计划的勾当有时也会歪打正着。但反过来说,也大有可能搞砸。」
「不就是凑巧得手了吗?」
「我不懂政事或律法,但她们真的只是凑巧得手,抑或是其他因素介入而成事?假若有其他因素介入,能成为证据的遗体就不能随意遗弃或是乱动。」
李医官没做什么反应。这就表示咪咪说得没错。
「此话怎讲?咪咪与眼镜矮子不是已经证实她们有罪了?」
天佑听得不甚明白,歪着脑袋。
「还是需要解剖吧?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