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接一座地冒出来。」
「像蒸气火车或蒸汽船的燃料就是煤炭,造铁厂也需要煤炭才能造铁。」
「还有资料提到,光是筑丰就有两百六十余座煤矿,占全国煤产量的六成。需求多到有人因煤矿一夜致富。但每座煤矿的状况不同,不光是经营者,连劳动者之间的差异也非常大。除了作业危险,还要不断提高产量。大型矿坑都是机械化作业,但在一些被称为『小坑』的规模较小的矿坑,仍是人工挖矿。据说,在小坑挖矿的矿工,除了睡觉就是挖矿,处于非常严酷的劳动环境。因此,连女人和小孩都要一起来帮忙。」
女性必须在腰部缠上一块叫「mabubeko」(まぶべこ)约四十公分宽的棉制布巾,上半身赤裸地进入坑内,就像男人穿的兜裆裤一样。佳菜子有点害羞地解释。
「什么!半身赤裸地工作?」
由美不禁缩起身子。
「坑内通道狭小又充满热气,非常闷。而且,最怕的就是遇上坍崩。据说,在坍崩前会有小石子掉落,上半身赤裸才能用皮肤感知。」
「原来是攸关性命的措施,那就顾不得丢脸了。」
「女性主要的工作是『后向』,就是将被称为『先山』的男性挖掘的煤炭,运送到地面。她们要把挖下的煤炭放进叫『sura』(スラ)的木箱中,输送到坑道内或地面上铺设轨道的地方。腰部和木箱之间绑著绳子,拖行前进。最辛苦的是,里面的天花板很低,只能匐伏作业。」
除了木箱,还有将扁担前后各绑一个「sena」(セナ)这种笼子,弯腰扛在肩上搬运。
「不管是哪一种姿势,都能解释绢枝女士身上的旧伤,像是膝盖长茧、胫骨疲劳性骨折,及遍布的伤痕。平井,对不对?」
「不能否认。」
真冷静地回答。
「这么说,佳菜!」
由美不禁耸起双肩。
「没错,如果发生煤尘爆炸,连烧伤的痕迹都能解释。」
「对耶,可能她离爆炸的地点非常近。可是,半月骨的挤压是怎么造成的?」
「如果是负责『先山』的工作,就可能是过度使用铁锤。」
「佳菜,有女性担任『先山』的纪录吗?」
浩二郎发问。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依政府规定,女性进矿坑工作,只到昭和八年为止。」
昭和三年,随著《矿工劳役扶助规则》修正,原则上禁止女性进矿坑劳动,但约过了五年才正式实施。
「换句话说,当时绢枝女士才七、八岁吧。这个年纪,不要说是『先山』,连『后向』的工作都不知道做不做得来。」
「八岁?不可能、不可能,这么辛苦的工作,我绝不会要我们家由真做。」
由美的说法很有真实感。
「关于这一点似乎也有隐情。」
「不过,如果是小坑,据说不少都是全家一起进矿坑工作。如果是只有生女儿的家庭,小孩更是宝贵的劳动力。」
女性除了要做家事,照顾小孩,还得帮忙矿坑的工作。选煤也是重要的工作,从煤炭堆中挑出没用的岩石和杂石。佳菜子说,选煤是三班制,二十四小时进行。
「这些杂石堆积起来,就是所谓的舍石山吗?」
「没错。现在上面都覆盖著绿意,外表像是一座小山丘。本乡说,他曾爬到那些小山丘上面。」
「你是说雄高?」
浩二郎问佳菜子,最近有和雄高联络吗?
「我调查煤矿的时候,突然想到本乡是九州人。」
「他过得还好吗?」
「似乎陷入苦战。」
「我偶尔也会和他联络,感觉很辛苦。」
由美的眼神似乎在诉说著,可不可以要雄高回来?
「我会找时间跟他聊聊,先回到绢枝女士的案子。」
「绢枝女士的旧伤,假如是在坑内造成的,那么,她可能是在小坑工作。但那里有两百六十座矿坑,要找出目标实在困难。」
「再加上,这些矿坑已全部封闭,逐渐失去原本的面貌。」佳菜子接过话。
「不管她待过哪一座矿坑都没关系。」
一直沉默不语的真开口。
「怎么说?」
浩二郎问真。
「绢枝女士既然曾经住在筑丰,一定遍尝各种辛酸。现在我们知道,她还待过下关的娼馆。我想,她没有户籍的原因,应该和在矿坑发生的事有关。换句话说,她人生挫败的起点,就是围绕著煤矿的生活,然而,她平日最常哼唱的,却是流传在该土地的炭坑节的一段旋律,还写成诗。我认为,以京都町兄妹开头的歌,有很高的机率就是绢枝女士的personal song。」
「就像你当住院医师时听到的《晨歌》。」
佳菜子说明,《晨歌》是真在人生最辛苦的时期听到的乐曲。原本他非常不喜欢这首曲子。但最近再次听到,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变得更加疼惜自己。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看来每个人都有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