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心情宛如参加试胆大会,只身前往最害怕的地方,找回遗落的物品。
虽然层次不同,但听在佳菜子耳中,这和双亲遭到杀害后,身为第一发现者,她被迫回到现场协助调查的恐惧十分相似。不知为何,走回原路的恐惧感,远远大于第一次走的时候。
「你刚才说不可思议,是听完《晨歌》的感想吗?」
「没错,和预想中一样,疲倦、想吐,及想逃离的心情又鲜明地复苏。回过神来,才发现流下黏腻的汗水……实在是令人厌恶的曲子。」
「果然如此。」
音乐也有可怕的一面。连不好的回忆都会一并被带出来,或许就是音乐的副作用。
「不过,这不是预料中的情况吗?」
佳菜子不明白,为何真对理所当然的结果感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这是相对性的感受。」
「咦,相对性?请说得浅白一点。」
「我已离开医学现场。换句话说,远离进行手术的紧张,以及和患者沟通的不安。别误会,我不是指现在很轻松,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很开心吧。」
「不就是自己的心情吗?怎么还用『大概』,老老实实地说『很开心』不就好了。」
佳菜子知道自己一定露出高兴的表情,于是刻意压抑嘴角。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完全不像当时那般痛苦。所以,该怎么说呢,不由得怀念起当时疲惫的状态,想著自己真不简单,居然能撑过那段时期,是一种怜惜的感觉。」
「怜惜,是指自己吗?」
「包括自己,还有那段时间。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晨歌》这首曲子充满朝气。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明明十分厌恶。」
「的确相当不可思议。」
「对于人类,我们仍有太多不瞭解的地方。」
「连身为医师的你都这么说……平井今天很不一样呢。」
「所以,我才无法下定决心重新当医师。我秉持证据至上主义,认为没有论据、确证的治疗全是邪门歪道。但当我听到做过气切手术,应该早就发不出声音的女士的歌声,不禁感叹人的潜力真是实在不可限量。统计学上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有时会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不,甚至是百分之百。而我们这次要用音乐改善失智症的症状。」
真布满血丝的双眸看著佳菜子。
「于是,你打算找出绢枝女士的personal song?」
「我的大脑明显受到《晨歌》的刺激。声音,不,应该说旋律,传到鼓膜的听觉神经后被转换成电子讯号,传送到大脑。这个讯号会把藏在脑中的,关于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等最强烈的记忆拉出来。虽然微弱,却能和电痉挛疗法一样造成刺激。」
「你的意思是,尽管不容易,还是能期待发挥效果吗?」
「嗯,可以这么说。重要的是,不是只有在顺心、开心的时候听到的曲子,才能成为personal song。」
「这样搜寻范围会比较有弹性,如果知道绢枝女士哼的是什么歌就好了。」
只要歌词里出现「京都町」或「龟松」,应该就是让她留下深刻印象,进而写成诗的那首曲子。
「那首歌就能刺激她的记忆了吧。」
听完真的话,佳菜子决定相信personal song的力量。
此时,透过新干线的车窗,已看得到名古屋车站的月台。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地点在JR名古屋的高岛屋百货五十一楼的咖啡厅。三人抵达可瞭望全市的窗边座位,互相交换名片。
铃木未来夫,五十多岁,身材修长,有著一头斑驳白发,发量丰厚。黑框眼镜和粗眉的搭配很像佳菜子的书法老师。一想起老师严格的指导,佳菜子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贸然提出邀约,真是不好意思。」
佳菜子的话声有些急促紧张。
「实在太巧,不用劳烦你们特地跑一趟东京。」
铃木微笑说完,几乎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对回忆侦探的工作感到讶异。
由于打算边谈边吃,三人都点了一样的义大利面套餐。
「石原女士的身体状况如何?」
铃木手放在眼镜的镜架上,调整镜片的位置,一边看著佳菜子。
「石原……啊,就是绢枝女士的旧姓吧,抱歉。目前她没有性命危险,但几乎卧床不起。」
「这样啊。吉津专务董事和我联络时,许多回忆浮上心头,真令人怀念,希望她快点康复。」
「其实,绢枝女士对家人绝口不提过去的人生,所以……」
「所以你们找到我这里来,不愧是回忆侦探。」
「我来补充一下。」真开口道。
「好的。」
「由于她在家里发生意外,头部遭到强烈撞击,目前卧病不起。再加上,她年事已高,记忆模糊,可能连认知功能也出现问题。过去有些案例显示,病人可藉由回忆过去改善认知功能。」
「回忆也能当成治疗的一环啊。所以,你们才找我协助调查石原女士……不好意思,我是指绢枝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