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位于冈山县、十分有名的养鸡场,由于饲料混合葡萄皮,加上用放养的方式饲养,鸡只都非常健康。若非熟识的人,很难跟他们取得货品。于是,寿士向绢枝追究此事。
「然后,她一边哭一边向我坦白,那是她旧情人的弟弟。原来在我之前,她曾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而且没结婚。我问她原因,她恳求我不要追究。我第一次看到绢枝那样心慌意乱的样子,也是最后一次。」
「那么,绢枝女士的难言之隐是什么?」
「嗯,之后,我有好几次和她谈及过去的机会。比如,过年煮年糕汤,汤头要用清汤、白味噌、混合味噌,还是用柴鱼高汤、鸡汤,以及要放什么料?大家的出身地不同,很容易聊到故乡的习俗。」
从寿士口中听到高汤、味噌等话语,佳菜子自然地想像起他站在厨房的身影。
「年糕汤真的很容易引起共鸣。那么,绢枝女士煮的是怎样的年糕汤?」
「绢枝煮的年糕汤,是以白菜、鸡肉、红萝卜为料,加入没烤过的圆形年糕,汤底则是以海参高汤与酱油混合的清汤。我问过她,这是绢枝家的味道吗?」
「听起来相当美味,跟我们家的作法不同。绢枝女士怎么回答?」
佳菜子家的年糕汤,是用昆布、柴鱼高汤当汤底的白味噌汤,料则放入金时红萝卜、四十日白萝卜、初生的芋头及年糕,吃之前还要撒上柴鱼片。
「她只敷衍地说,纯粹是喜欢这个味道而已。虽然非常想知道她的出身背景,但她没有健保卡也没有驾照,实在无从确认,我才很自然地认为她有苦衷。」
「没听她提过小时候的事吗?」
「完全没有。」
「她的朋友有没有来店里或家里找过她?」
「她有满多朋友,但都是她搬来大阪后认识的。」
「她是从哪里搬来?」
「冈山。」
寿士的脸皱成一团。
「会不会是在成长的地方发生什么事?」
佳菜子紧咬嘴唇心想:怎会问这么笨的问题?我不该问寿士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问,她只说『饶了我吧』。我试著跟她提议再婚,但她相当坚持,表示到这把年纪不想拘泥于形式。」
「就这样经过二十八年,对吧。」
佳菜子在笔记本上写下「在不晓得出身地的状况下,共度二十八年」。
佳菜子暗忖,换成是她,就会想知道泽井的孩童时期是怎么度过的,年轻的时候热衷于什么事物。想知道他喜欢什么音乐、什么书、什么电影,喜欢吃什么食物。假如不知道对方成长的足迹和历史,感觉无法和对方一起生活。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结局可能会像〈雪女〉或〈鹤的报恩〉的故事一样,只尝到短暂的幸福时光,随即消逝。这么一来,连找寻对方的线索都没有。
「你大概会觉得很奇怪吧。但有一次,绢枝对我说『我是配不上你的女人,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会痛苦得浑身欲裂,随时都可能离开这里』。你们认为,我还问得下去吗?」
寿士的语气激昂,呼吸急促,右手不停颤抖。
「但赤城先生,这次您允许令嫒委托我们回忆侦探社,调查的结果也可能让绢枝女士不想回忆的部分浮现,这您可以接受吗?」
「只要能让绢枝恢复,怎么样都没关系。况且,我也想在死前知道真相。」
寿士的手、脖子、头的摆动幅度愈来愈大,嘴巴开开阖阖。
「赤城先生?」
寿士对佳菜子的呼唤没反应,眼睛上吊,瞪著天花板。
「我来看看。」真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寿士身旁:「失礼了。」
他先量脉搏,把耳朵贴在寿士胸口,接著对佳菜子说:
「按下桌上的紧急按钮,然后找寿子过来。」
「好。」
佳菜子按下紧急按钮。就像医院的呼叫铃一样,天花板的扩音器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
「请问有什么事?」
「赤城先生因心悸和气喘造成心律不整,应该是心房颤动,请转告医师准备好抗心律不整药物再过来。」
真抬头对著扩音器说,一边解开寿士衬衫的钮扣,并协助他用舒服一点的姿势躺下。
「知、知道了,马上去告诉医师。」
对方不晓得真是何方神圣,只能这么回应。
佳菜子打开客厅的门,来到走廊上,由于不晓得寿子他们待在哪个房间,只能大喊寿子的名字。
于是,寿子拉开最里面那一间的房门,飞奔而出。
「怎么了吗?爸爸怎么了吗?」
「他的状况突然恶化,已按下紧急按钮,并请医师过来。」
两人回到客厅时,三名医护人员冲入玄关。
「爸爸……」
寿子的呼喊声在客厅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