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市西区立卖堀的文化公寓。
「两坪多的房间,再加上厨房,或许是现在难以想像的格局,当时却是十分难得的住处。阿泰大哥的公司是做螺丝的,我姑且也在那里打工。」
有了住处,也有了收入后,上条在时间允许下尽可能投注心力在画绘本上。一有得意作品,就拿去出版社,期待能回东京卷土重来。
「然而,我却逐渐远离重要的绘本。」上条垂下视线。
「那和初恋有关吗?」真突然出声,佳菜子诧异地看向他。
「不,反倒是遇到百惠,让我涌起创作的欲望。」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远离喜欢的绘画?」真自言自语似地低喃。
「平井,现下是我在问话……」佳菜子咬唇望著他。
「哦,对,请继续。」真拉开椅子,让身体离桌子远一点。
「平井先生会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原因大概出在我的个性吧,我遇到障碍斗志会愈烧愈旺,但身处可放手作画的环境,我的创作意欲却缩减。」上条自嘲道。
挫折能产生执念和热情,佳菜子想起以前雄高说过的话。一旦置身顺境,上条反而失去对绘本的执著。
「阿泰大哥有喜欢的人,就是在千日前百货工作的村野悦子小姐。」
「他们就是这样相识,然后结婚吗?」
「嗯,悦子小姐喜欢唱歌,受她的影响,我们三人开始上歌唱咖啡厅。说来难为情,我就在那边遇到百惠,并对她一见钟情。」
百惠住在船场纺织工厂的宿舍。她在宿舍受气,于是靠高声唱歌来排解忧愁。
「百惠虽然小我两岁,却带有一种大人的魅力,我马上受她吸引。我豁出去向她告白,不知怎地就顺利缔造第二对情侣。这段恋情可能是我第一次认真交往。当时我高兴得不得了,眼中所见全都截然不同。不过,碍于时代风气,我们只能在『暖炉』碰面。就算有电话,因为要透过舍监联络,马上会在宿舍内传开。她已遭到排挤,如果还有男人打电话找她,后果不知会如何。所以我们不透过电话联络,而是在碰面时,决定下次见面的日子。规定的约会行程,是我们四人一起唱大约两小时的歌,再各自用餐,在宿舍门禁的九点前送人回去。」
上条一脸怀念地叙述,同时向两人提出咖啡续杯的建议。
佳菜子一口气喝光冷却的咖啡,再续一杯。
「昭和三十九年的年关将近之际,她和我做了一个约定。」
上条从柜台下方拿出资料夹。在资料夹的第一页,收藏著一张老旧的薄纸。
向夜雾的彼方作别
男儿赶赴战场
窗前闪烁的灯火
少女爱意无尽的剪影
「这就是刚才提到的〈灯火〉的歌词吧。」
歌词就连佳菜子也曾听闻。
「这是我们四人的拿手曲,大家都很喜欢这首歌。请看看这个。」上条翻过薄纸,亮出写在背面的文字。
「四十年后,大家再聚首吧。期待见到大家成为怎样的大人。希望两组都能贯彻初衷。阿泰大哥和小悦,以及百惠和我,于昭和三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请问这是……?」佳菜子端详著文字。
「这是『暖炉』关门的那一天。我和阿泰大哥虽然是在东京相识,但阿泰大哥第一次见到小悦、我邂逅百惠,都是在『暖炉』。『暖炉』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把我们连结在一起的地方。」
上条这番话意味深长。因为「暖炉」的歇业,正是上条和伙伴断掉联系的契机。
故乡的父亲要上条在新年时回家一趟,他便依父亲所言回去,丝毫不知昭和四十年的新年对他们四人而言,将成为一大分水岭。
「当然,我打算马上回大阪。我心里想著,只要告诉双亲我好好在工作,他们应该能再让我多画一些绘本。」
「可是,你却没能回到大阪。不过,昭和三十九年的四十年后,算起来是西元二〇〇四年,也就是五年前吧。」真再次插嘴。
「没错,五年前我从长野搬回大阪,开了这家店。」
「就像是为了实现这个约定?」真一边问,同时觑佳菜子一眼。佳菜子已懒得指正他。
「我放弃成为绘本作家,继承家业后拚命工作,就是希望总有一天能回到大阪,开一家这样的店。」听著上条的这番回覆,真不时歪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遵守四十年前和伙伴的约定的人确实少见,为此开咖啡厅的行为更是逸脱常轨。在真的眼中,这应该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不过佳菜子知道,虽然有程度上的差异,回忆侦探社的委托人都有无法以常识衡量的执著。
「五年前,我通知阿泰大哥开店的消息,提议和四十年前一样聚在一起唱歌。」
二〇〇四年的一月十七日,在刚开幕的和声咖啡厅,百惠以外的三人再次聚首。
「我听他们说过,他们和百惠没有联系,但我仍抱著一丝希望,期待也许会发生奇迹般的重逢。」上条笑了,自嘲半大不小还这么天真。
「老实讲,没能见到她,我心中充满遗憾,只想知道她是否还好。不过,当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唱歌,马上又回到旧日时光。我们真的很开心,彷佛连心情也一起恢复青春。」上条一脸欢喜,随即露出复杂的神情,叹一口气:「但我听说阿泰大哥今年夏天接受股关节手术后,变得有点没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