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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刚才就说什么感情不好,还有不太满意之类的,你又怎么知道?」
佳菜子很在意他的冷言冷语。
「我不知道他们以前关系如何,不过他们四十年来都各过各的生活,不可能还抱持相同的心情。」
「即使如此,不代表他们的友谊一定完蛋,也有人能一直维持不变。」
「你呢?」真询问。
「我怎么了?」
「你有从小到大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的朋友吗?」
「我当然有一、两个那样的朋友……」
自从父母遭逢不幸,佳菜子就孑然一身,应该说她选择独自一人。不和认识十七岁以前的她的人碰面,也不和他们交谈,彻底远离会让她想起父母的一切。她曾拥有美满的家庭,因此知情的人必定会怀抱同情。别人的怜悯,只会让佳菜子想起父母,所以她无比讨厌知情的人的目光。
「这样啊,大家都有朋友。」
「就算是你,应该也有很多朋友吧?」为了避免遭到追究,佳菜子刻意用嘲弄的语气问。
「我吗?想不到类似的人。」真的神情落寞得令人意外。
「你想不到吗?我们是在说朋友喔。」
「因为家父是医师,我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医师,小时候几乎都和大人待在一起。我也不曾和附近的小孩一起玩。」
「和大人待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医学系的学生、家里的帮佣,或家庭教师之类。」
在富裕家庭成长的真,生活上想必毫无经济压力。
「可是,只要去学校,就是小孩的世界了吧。」
「我没印象在学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毕竟我疑心莫名地重。」
「对同学抱持疑心吗?」
「我不相信任何人。只要有人跟我借文具,我就会怀疑东西会不会就这样被偷走;有人邀请我去打躲避球,我就会怀疑他们要集中火力,用躲避球打我。你应该会认为,我是一个性格扭曲的小鬼吧?」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性格扭曲,但大概是很难懂的个性——佳菜子压抑住这么回答的冲动,转而摊开记事本,试著将话题导回工作。「岩下女士应该是突然看到侦探插手同伴之间的问题,感到不知所措而已。」
「是这样吗?在我眼里,实在不太像这么回事。」真双手盘胸,跷起二郎腿。「我不曾试著结交朋友,所以不懂上条先生想和几十年没见的人重逢的心情,也不清楚岩下女士他们五年前相聚,是抱著何种想法。我不太会解释,但总有一种『真的假的?』的感觉。」
「不过也没必要说人傻吧,大家各有考量。」
佳菜子对上条也有难以说明的疙瘩,但正因如此,她才拚命试著站在委托人的立场思考。
「我们非得和委托人站在同一边不可吗?」
「毕竟这是委托人的回忆,我们得相信委托人。」
「不相信委托人,就没办法当回忆侦探吗?」
「因为委托人不能接受报告书,我们就没办法完成工作。」
「就算不相信病人,我也能替他们动手术。」
真提起自身的经验,说他曾参与一名穷凶极恶的男性的手术。
「不过,大部分病人应该相信著医生吧?」
佳菜子觉得必须相信委托人,是因为不这么做,委托人就不会信赖侦探。双方构筑信赖关系后,委托人才能接受实际的报告内容。
「直到麻醉生效前,病人都在破口大骂『你这个蒙古大夫,一定是想趁机杀了我吧』之类。换句话说,医生和病人之间,根本毫无信任可言,但我们还是完成那场艰难的手术。我觉得你们回忆侦探太重视心情这种看不到的东西,不论是实相先生,还是一之濑小姐,都是如此。」
「正因我们是以看不到的东西为工作对象,重视这些也是理所当然。」佳菜子强硬地回应。
如果是批评自己,佳菜子还能忍耐,但她不希望不清楚浩二郎和由美为人的真大放厥词。
「追逐看不到的东西,这一点医师也一样。」
「什么意思?」佳菜子忍不住粗鲁地问。
「我们医师面对的是生命这种看不到的东西。」
「生命……」
「生命」这个沉重的字眼,让佳菜子不禁屏住呼吸。
「你以为医师看得到一个人的生命,甚连期限都一清二楚吗?」
「这种想法……我……」佳菜子无话可说。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真突然滔滔不绝,「阿姨去世了。她是我唯一无话不谈的对象。」
阿姨是在烤他最喜欢的杏桃饼乾时突然倒下,原因是蜘蛛膜下腔出血。
当时家中连同父亲在内,共有三名脑神经外科医师在场。即使如此,阿姨还是在送去急救的医院途中成为不归人。真一脸悔恨地说道。
「我完全没想过阿姨会死。爸爸总是跟我说,他们年纪轻轻但都很优秀,而且手腕一流,所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治好阿姨——直到阿姨去世的那一瞬间为止。阿姨得年二十九岁,和现在的你同岁数。」真瞥佳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