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少女椿的梦想

一边看着信,讲解内容。

  亲爱的理查杉山先生

  您收到这封信时想必十分惊讶。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转达给您,也有些事情需要请教您。今年六月我即将启程前往日本,去京都的K大学留学,学习日本的传统文化。去日本留学,是我自幼的梦想。

  照道理,梦想就快实现,我应该高兴到浑身颤抖,但正好父亲罹病,现正住院接受治疗。幸好医生说他病情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卧病在床的父亲知道我打算放弃留学后,对我说千万别放弃实现长年梦想的机会。

  但我心中仍迟疑不决,所以只回他:「我知道了。」暂时不做决定。父亲看到我的态度,或许是猜到我心中的想法,他对我说,希望我去日本见一个人。他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攸关我祖父的好友爱德华·H·史坦巴哈一生的清誉。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直到父亲身体状况转好时,才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一九四六年春天。祖父身为占领军宪兵,留驻日本大阪。

  祖父说,他对京都这个城市多少还有点认识,但对大阪则十分陌生,刚调去那里时心里有些忐忑。他来到日本后,看到那些用纸和木头搭建的房子几乎都被烧夷弹烧毁,不管被调到哪,眼前所见都一样惨不忍睹,心情十分沮丧。正因如此,总是和他一起行动的搭档、长他一岁的爱德华,对祖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伙伴。

  当时,祖父他们的任务就是支援日本警察取缔违法市场,但这个问题非常棘手。在美军内部,传出有警察和管理市场的头头私下交易,导致违法摆摊的案件层出不穷,永远取缔不完,警方无法完全杜绝黑市交易。

  祖父们和辖区警察一同前往视察,但表面上看不出他们有私下交易的关系,市场的头头见到他们也是毕恭毕敬地鞠躬,表现出通情达理的模样。但是,店铺依然摆满违法商品,市场买卖仍然活络。前来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物价不停上涨,似乎没有极限。

  最后他们决定,除了按部就班一件件举发、取缔之外,别无他法。那天,祖父他们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搭着吉普车,开在通往大阪车站的河堤边上。

  为何要走河堤边?因为即使在河堤这么狭小的地方都有人摆摊。开车的祖父发现前方有一名拉着手推车的少年迎面而来。那名少年身形矮小孱弱,有气无力地拉着手推车。市场头头有时会利用年幼的孩子当作挡箭牌,叫他们贩卖管制品。

  不过,祖父他们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停下来,他们想说待会吉普车和少年擦身而过时,用目测检查他的货物就可以了。接着,吉普车稍微靠边开,和少年擦身而过。这时,少年的手推车车轮滑出河堤,瘦弱的少年无力阻止,手推车就这样往河川的方向滚落。

  祖父急忙停下吉普车。

  车子还没完全停妥,坐在副驾驶座的爱德华早已冲下车,沿着河堤斜坡往下冲。祖父也跟在他后头追了上去,但斜坡上只见翻倒的手推车,不见少年踪影。两人再往河川走去。爱德华大喊:「在那里!」他走下斜坡,看见那名少年浮在水面上。

  爱德华立刻抱起那名少年,把他抬到较为平坦的草丛上。他拍他的脸颊,没有反应,心想少年恐怕是跌倒撞到头顺势滚到河川里。爱德华解开他身上国民服的扣子。爱德华吓了一跳,原来他救的人不是少年,而是少女。爱德华一瞬间犹豫了一下,开始对少女施行人工呼吸。当他嘴对嘴吹气时,少女立刻恢复意识。

  大概是少女误会了,开始大吼大叫,然后昏了过去。

  霎时间,发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一名穿开领上衣的少年用木刀敲打爱德华的头部。

  爱德华反射性地从少女身上跳开,栽了一个筋斗,倒在草丛中。听说流了大量鲜血。

  祖父本想抓住少年,但爱德华不知为何抓住他的手臂。祖父判断爱德华的意思是,与其逮捕暴力犯,不如赶快带他去看医生。于是祖父把爱德华扶到吉普车上,开车前往有军医留守的新大阪饭店。

  日本警察听到风声后,立刻赶去现场。祖父也一同前去。当然,没有人认为凶手还在现场,赶去那里是为了做现场采证。

  但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在血迹斑斑的现场,那位日本人居然闭着双眼,正襟危坐地待在原地。

  祖父跟警察说,他就是打伤爱德华的凶手。少年立刻被带走,接受侦讯。祖父作为证人以及身为宪兵的一员,参与整个侦讯的过程。

  当时的通译就是您,理查杉山军曹。

  祖父看到少年的脸庞非常稚嫩。少年自报姓名叫Kodyuna Toshiige,年龄十五岁。他很快就招认,说自己拿宪兵队员的木刀殴打对方。他接着说,他没有逃离现场,而是在原地等我祖父他们回来。至于动机,这位少年主张,他看到美兵想要污辱日本女性,无法坐视不管。

  警察很快地决定要将少年移送法办时,头包着绷带的爱德华现身了。爱德华对杉山军曹说,这名少年什么也没做,希望能立刻释放他。爱德华知道杉山军曹除了能解决语言上的问题,又能理解日本人的心情,避免与日本警察发生不必要的摩擦,所以请求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为什么爱德华要做出袒护少年的证词?祖父多次询问爱德华。但是爱德华始终不愿说出真相。一九四九年,两人回到母国后恢复平民身份,各自拥有自己的事业。

  祖父开了一间保全公司,他的友人爱德华则是继承家业,经营一间贸易公司。九年后,祖父被爱德华叫到他的病床边。爱德华自从在日本受伤后,一直为其后遗症所苦。这个伤也是导致他身体逐渐不听使唤的原因之一。祖父去探病时,看到友人痛苦的模样,气到浑身颤抖。当然,他生气的对象是那名日本少年。为什么当时要袒护那名少年?假如当时没有袒护他,那名少年应该会受到严格的制裁。

  祖父再次提出疑问。这时爱德华用着虚弱的声音说: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国家的少女而已,不是他的错。」

  祖父心想,可是,爱德华想要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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