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他们活过的足迹和证据,是我们的使命。」
「活过的足迹和证据吗?那么实相先生,想找我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和你通过电话后,我也问过我女婿。他只说,你一看到实相先生这人一定会喜欢上他,决不会给你惹上什么麻烦。」
他说的女婿,正是小谷船渠的社长中谷。浩二郎从中谷口中得知小纲被青森的铁道连络船博物馆——这座博物馆直接用青函连络船「八甲田丸」当作馆体——招聘当建造和船迷你模型的总监。
小纲对专门寻找回忆的侦探很感兴趣,聊着聊着就和浩二郎打成一片。
浩二郎趁小纲把酒杯放下时,开门见山地说:「小纲先生,我的委托人正卧病在床。她现在的病况非常危险。」
「我听说找我的那个人生病了,但不知道情况危险……」小纲的笑容消失,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得如一支箭直射而来。
「正是。那位女士正和病魔奋斗,说什么也要在临终之前见你一面。」
「女士?对方是女的?」
「没错,一位叫岛崎智代的女士,我想你应该没听过。事情发生在六十多年前的春天,岛崎女士从梅田回泉大津的路上,在安治川河边,被某个少年搭救。」
「六十多前年……那是败战后没多久的事情。」小纲手指离开酒杯,脸上不见醉意。
「是的。据说当时街上一片焦黑,车站前形成贩卖各种物资的黑市。街上除了取缔非法买卖的宪兵,也常见到美兵来去的身影。」
「确实。说来丢脸,我在败战那年志愿从军,到海军当少年兵,还没能好好表现就……」小纲说,他十三岁加入吴海兵团,后来进入横须贺海军水雷学校就读,并且成为海军少年研究生。历经不到两个月的训练,他成为「少年水测兵」。小纲咬牙切齿,所谓的水测兵就是待在潜水舰内,听声音辨别在水中航行的船舶种类与自舰的距离等情报。
浩二郎心想,原来还有这种任务。
「你这么年轻就当兵?」
「我们家世世代代在由利岛当造船师傅。小纲这个姓,由忽那氏所赐,流传至今。我们家最拿手的船只是在勘合贸易中渡海用的的弁才船29,以及协助忽那水军打造大安宅船。所以我们才会把忽那水军的旗印六瓣铁线作为家徽代代相传。由利岛现在是无人岛。但打从我出生起,我就把海浪声当作摇篮曲,从我懂事之后就开始在搭和船。我认为,海水早已渗入我的全身骨肉,一定有报效国家之处,所以志愿加入海军少年兵。」
「海水已渗入你的骨肉?」
「没错,深入骨髓。」
「你以忽那水军的旗印,六瓣铁线为傲?」
「当然。」
「小纲先生,请你看这个。」
浩二郎将智代寄放的老旧护身符袋放在桌上,用力地说。
「这是……」
「纹路已经消失了,但上面原本的家徽确实是六瓣铁线吧?」
「……真不敢相信,这是……」将护身符袋拿在手上,小纲从怀中取出眼镜,睁大眼睛盯着。「这是我的护身符啊。」接着他摘下眼镜看着浩二郎。他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再看到,小纲惊吓的视线不停游移,似乎正在追溯过去的记忆。
「委托人当时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她很小心地保管到现在。」
「十四岁的少女……」
「她帮忙家计,每天把家中摘来的蔬菜,用手推车载到黑市换米和盐。有一次她在回家途中发生意外。」浩二郎喝水润口。
「意外?」
「她和载着美兵的吉普车擦身而过。她为了躲避吉普车,失去平衡。这名柔弱的少女无力导正,手推车整台翻倒,她自己滚落河堤,掉进河中。」
「掉进河里?」小纲皱起眉头探询,接着恍然大悟。
「是的,然后……」浩二郎还没决定。接下来应该是根据智代的记忆描述,还是该转述法兰克·A·穆伦信中提到的版本。
「小纲先生,你记得你在安治川河边,看到一名少女遭到两名美兵袭击,然后救了那名少女吗?」浩二郎下定决心地问道。
「……年轻气盛啊。」
浩二郎看着他紧握手中的护身符袋。
「你还记得。」
「想忘也忘不了。那起事件都是因为我的懦弱引起的。」小纲低眉,自己拿起酒瓶,缓缓把酒倒入杯中。
「懦弱?什么意思?」浩二郎问小纲。
浩二郎遇过许多退伍士兵,老爱大谈自己在军队的武勇事迹。小纲在战后,从令人闻风丧胆的进驻军手中救出日本女性,这是多么勇敢的行为,根本和懦弱完全沾不上边。
「我想死却死不了。」小纲带着呻吟地说。他痛苦地对浩二郎描述:「战况陷入僵局,比我长一岁的十五岁学长就这样在海上消失了。人肉鱼雷。可是,我只能竖起耳朵听海中的声音。没多久,日本打败仗……我四处游荡,想找地方寻死。我希望能抹消我曾加入海军这个事实。离开岛前,我把忽那水军的旗印缝在护身符袋上,里面装着勘合符。我只是个在海中听声音,迎接败战的水兵,哪里有脸回去故乡?」
的确,智代说少年的装扮是开领上衣和短裤,很难让人联想到水兵。
「或许你不愿回想起这件事,但你确实救下那名少女。」
「确实有这件事,但当时的我太不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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