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淳三郎……」
「很不幸,我是他儿子。」盘上微微抽动右脸,一脸厌恶且不屑地道,但并没有粗鄙的感觉。
「既然你是名门之后,为什么又——」佳菜子的话被打断。
「你听过盘上淳三郎,但应该没听过盘上敦?」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我孤陋寡闻。」佳菜子低头。她根本没有必要道歉,但现在的他似乎具有某种魔力,逼她不得不这么说。
「大家都看不到我,只看到伟大的淳三郎画家。我父亲的画根本就不是艺术,至少和我追求的境界完全不同。但大家那么推崇我父亲,把他的画当作宝。」盘上强迫佳菜子坐在坚固且有靠背的椅子上。佳菜子眼前有一张榻榻米大小的木桌,上头随意摆着和纸以及素描用的炭笔。「我已经抓到美的精髓了。早在十年前,我差点就完成了,要不是遇到障碍——直白地说,那些碍手碍脚的人妨碍我。」
「十年前。」她又听到盘上说出不舒服的关键词。
「十年前,在京都的伏见。」
「伏见……」
「这和在御香宫画素描那件事完全是两码子。」
「那段故事是骗人的吗?」
「不是骗人,但也非事实。」盘上站起身,盯着佳菜子的脸,他的表情十分沉稳。「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我亲手将阻碍清除掉了。」盘上在佳菜子脸前挥动自己的右手手掌。
「……阻碍?」
「你应该听出来了。我清除障碍、杀死碍手碍脚的人,也就是佳菜子小姐的父母。」他冷静地说。佳菜子失去思考能力。难道说,从刚刚到现在满嘴胡言的盘上,只有杀害她父母这件事是在说实话吗?她不相信。
「我割断佳菜子小姐的父母喉咙。」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正常人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吗?佳菜子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被骗了。「我的父母怎么会碍到你。」
「但他们确实如此。很遗憾,他们只能死了。」盘上静静地坐在隔壁椅子上。
佳菜子不自觉地撇过头。慢了一拍的怒火和憎恨从内心深处涌上。她想把所知道的最肮脏言语都骂出口,但脑中一片空白。相反地,她的泪腺有反应。当她想起曾经相信永远能与父母围着餐桌同声欢笑的自己时,眼泪流了出来。
「很难过吗?都过了十年了。」
「恶魔!你是恶魔!」
她仅吐出平凡的咒骂。她太无能为力,这股心情令她泪如雨下。
「太遗憾了,追求美的人竟被唤为恶魔。」
「你比恶魔还不如!」她其实想要更激动地咒骂,但声音哽咽在喉头。
「我不觉得我做的事情是善,但他们挡到我了,行大善前,这是必要的小恶。」
「你居然说是小恶!」
「没错,仅止于此。」
「你到底把人命当什么……把我的父母还来!」
「不可能,我不是神。」
「为什么、为什么,我父母到底哪里碍到你了。」
「我只是想追求极致的美。」
「美……」
「我想创造出极致的美,但盘上一族的血液不够格。」盘上拿起红色炭笔,随手在一张和纸上涂起来。「你看过这个记号吗?」
一个漩涡般的记号。佳菜子似曾相识。
「这是一千多年前,中国云南省少数民族使用的象形文字,叫东巴文,你应该有听过。这个记号在东巴文中是血的意思。」
佳菜子竭尽全力理解他说的话。
「这是流传在科学时代之前的文字,你不觉得长得很像某种存在吗?」
我不想听杀人魔承认杀人的借口。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杀死我父母。
佳菜子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这是双螺旋,DNA。」
盘上这么说,佳菜子重新凝视他画的记号。看起来确实像仿照双螺旋所画的,但无法想象这个记号就是DNA的意思。
「而且它很像音乐符号,让人感受到蕴藏在血液的基因以及生命的律动。」
「这跟我的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我非常尊敬活在文明时代之前的人。他们保有敏锐的感性,而这正是欣赏美不可或缺的要素。相较之下,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正在堕落中。当然包括我和我父亲。因此,我须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的感性,清洗盘上一族堕落污秽的血液。我想留下我认为美的东西,为此,我必须找到配得上我的美感材料。」
他正陶醉其中。盘上正陶醉在自己的言词中。
「材料?」
「橘佳菜子,就是你。不要哭泣,因为你是万中选一,应该感到光荣。」盘上移动到桌子另一头说:「这就是完成型。」将挂在画架上的白布取下。上面挂着一幅画,画中少女和她在事务所看到的素描画一样,正对着佳菜子微笑。
「如何?不觉得这就是美的极致吗?眼睛、鼻子,还有嘴唇。尤其上唇形状完美,匀称好看,尖端如富士山尖窄的峰顶。」
「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