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演艺圈的高深莫测打了个冷颤,但他随即把杂念赶出脑袋,一边回想弘惠的脸,以及她说话时的动作,拼命地搜索她在歌词里隐藏什么想法。
坐在他对面的浩二郎,大概也只能借由雄高的报告,探索弘惠内心的想法。他深坐椅子,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直到快要凌晨十二点,雄高取出备用的泡面,邀实相一起吃。雄高把水注入电热水壶,打开电源,站在原地等水沸腾。
「实相大哥,你觉得怎么样?」雄高问浩二郎。
「『雪白结霜的窗户映出 一只皮箱的单薄行李』应该是回顾当时集体就职的场景,这很好懂,问题在第二段歌词。」
「『红光摇曳的窗户映出 厌烦工作的疲惫肩头 污秽衣服与流汗臭味 你也是孤单一人』。」雄高默背出歌词。
「她不常到爵士乐咖啡店。喜欢江利智惠美。不过当时爵士乐咖啡店不便宜。」
她只身从乡下来东京找工作,卖酒的店理当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氛。加上她是女性,犹豫不前也是理所当然。浩二郎认为第二段歌词指弘惠在「Journey Guitar」门口不停徘徊,直到华灯初上,窗户流泻灯光。
「那天正好是弘惠女士决定到银座上班的日子。」
「没错,田村先生发现弘惠女士只喝一口红酒脸就红。『Shoppy Hukami』的深水先生也这么说,弘惠女士酒量不好。说不定第一次喝酒,逞强地表现出大人的模样。」
「就好像事先练习。」雄高把滚烫的热水倒进杯面。热气蒸腾,随即消散。
「『厌烦工作的疲惫肩头』指的应该是少年田村和她自己。」浩二郎说。
「因为后面接着『污秽衣服与流汗臭味 你也是孤单一人』。」
雄高把筷子和杯面递给浩二郎。
「孤单一人啊。」浩二郎用手按着杯面盖,喃喃自语。
「一个人走在都会夜晚的街道,心中想必忐忑不安。」
雄高想象隐藏在弘惠凛然风采后面的十九岁少女。没有饮酒过多的沙哑嗓音,而是沾点酒就脸颊泛红的稚嫩少女。
「你记得田村先生来这里叙述回忆时,开头便提到〈啊,上野车站〉的歌词。」浩二郎吸一口拉面后,对雄高问道。
「我记得。我到上野车站时有看到歌碑,完整看过一遍歌词。」
「其实那首歌,中间有口白。」
「口白?」歌碑上只刻着歌词。
「我听过很多次,但没全部背起来,内容大概是这样:我来到东京后,家里的农事想必更加吃紧。下次休假回家,我要替妈妈捶背,捶到她说不要为止。大概是这样。我第一次听到这段口白时,觉得实在太不合理了。你看嘛,这些人为了家人生活才被逼得上东京打拼。只要是身为农家的次男、三男,或是长女,就必须这么做,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其中还包括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年纪轻轻就得被逼着坐上就职列车的人。但这些人担心的却是,家里少了一份人力,害家人负担变得更重。岂止于此,他们还希望用捶肩膀的方式,弥补自己不在家的愧疚。昭和三十年代,就是这样的年代啊,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鼻酸。」浩二郎很快地说完这段话,仿佛要掩饰情感一般,大口啜吸面条。接着,他盯着雄高的眼睛:「〈啊,上野车站〉歌词中的主角,其实他们的心中充满感谢。」
「在现在这个时代真的很难想象。」平成时代给人的印象,大抵不会是充满感谢,而是充满不平的时代。连雄高也不例外。
「四十多年是段漫长的岁月。就在田村先生和弘惠女士正在吃苦挣扎的隔年左右,我正沉迷于电视中播放的拯救地球的英雄角色。」浩二郎怀念地说。
从银河系尽头远道而来的外星人超人力霸王,这个角色于昭和四十一年正式在电视上亮相。雄高多次在百货公司顶楼和停车场表演这个角色。他记得当他要穿上超人力霸王的人偶装表演时,英雄秀的宅男企划人员口沫横飞地介绍这个角色初次在电视登场时的轰动程度。
雄高脑中浮现从人偶装里面看出去的景色。他回想起在充满特殊的橡胶味中,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孤独感。表演时,因为集中精神做出动作,所以不觉得痛苦。但从换装完毕到等待出场的那十五分钟,那种充满黑暗与密闭的感觉,令人濒临崩溃。介绍英雄秀打工给他的演员前辈跟他说过,做这个会得密闭恐怖症。演过一次后,他痛切地了解到,前辈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做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苦,旁人难懂其中的辛酸。
即使如此,小孩子根本不会懂那些饰演超人力霸王的演员,以一周要拍一集的密集程度须承受多大的痛苦。雄高下定决心告诉自己,这辈子绝不要忘记从那小孔中窥见当演员辛苦的一面。
雄高认识的超人力霸王已经换过好几代。浩二郎那个世代就曾见过初代英雄在电视中登场的模样。当然这是雄高出生前的事。他再次感受到世代差异的震撼。
「虽说活在那样时代的人,并非每个人气质都相同,但同样上高中夜校读书的田村先生和弘惠女士两人确实都具备老一辈日本人的温柔气质。思索弘惠女士内心时,必须从这个角度切入才行。」浩二郎的声音回荡在事务所。
「而且这二人都曾遭遇挫折吧?」
「没错。退学绝非弘惠女士的本意,若可以选择,她不会到银座上班。」
「但她又无法说拒绝就拒绝。」雄高确认似地说。
「为了故乡的家人,只得忍耐了。」
或许她可以放下工作不管,但这样会影响到故乡的家人。弘惠应该有顾虑到这点,所以才叫田村即使下跪也要想办法回工厂上班。
「『你也是孤单一人』指的是她和都市中的老板、同事,甚至是故乡的家人都处得不好的意思吗?」雄高回过神来,拉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