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脑中打造同一把余命量尺。不过我这话要是被医学会的人听到,一定会被当傻子。」饭津家笑了笑,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是说,祈祷反而造成反效果?」
浩二郎想,家人祈求病人痊愈是人之常情,但脑中若时常意识到余命量尺,或许祈祷会改成:至少让他活完这段余命吧……
「这些话假如造成你的困扰,实在很抱歉,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我算是医学界的异端。总之,对岛崎女士而言,心愿未了到底是她活下去的动力,或是纯粹因为她挂念太深,引发压力,很难说得准。」
饭津家特地说出这番话,似乎别有用意。
浩二郎想,最好牢记他的话,尤其这次的委托对象是高龄者。这个观念一定会影响制作报告书的人看事情的角度。我们不能捏造事实,但事实可以同时有很多观点。随着角度不同,必定产生不同的盲点。既然从事回忆相关的工作,就须克服这种二律背反的困境,否则无法前进。
「浩二郎大哥。」由美来到会客区。
「安置下来了吗?」浩二郎轻轻一瞥智代的病房方向。
「睡着了。她刚才把这东西交给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浩二郎从由美手上接过类似薪水袋的宽口信封。
信封上印着三重银行的商标,里面放着存折和印章。
「可以看她的存折吗?」
「已经得到她的允许了。」
听到由美这么说,浩二郎缓缓翻开存折。「余额八百三十万啊。」
「她说这是她所有的财产。」由美低语。
「这就是她觉悟,不是吗?拖着那样的病体,还带着财产的存折,实相先生,岛崎女士是认真的。」饭津家又拨了拨头发。
「浩二郎大哥,请让我负责这个案子。」由美的眼神透露出平时少见的坚定。
「这个案子相当难处理。」
「我可以立刻看着护身符吗?」
「好,看可以挖掘什么情报。我这边找找看有没有人熟悉梅田这带的黑市。对了,案子的名称由你命名。」
「真的吗。好,我知道了。」
浩二郎和由美拜托饭津家,若智代发生变化,随时联络他们,接着赶回事务所。
2
在事务所,一位体态优雅的绅士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雄高正在接待他。
「我们的负责人,实相先生回来了。」雄高迅速起身,向绅士介绍浩二郎。
浩二郎向绅士打招呼,互相递完名片后,他坐在雄高旁边。绅士的名片上写着「田村工务店 田村尚」,住址在东京都足立区。
「哎,劳烦您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哪里,现在到哪都近。我东北出身的,对于新干线缩短各地距离的感受特别深。」田村露出微笑说。「我来前应该先打通电话。我这次来京都观光,想说顺道来看看。我这人总想到哪做到哪,我太太老抱怨我思虑不周。」
田村肌肉发达,脖子到肩线的厚实线条,让浩二郎回想起一位前同事,那人是柔道高手。田村体态优雅的气质来自于他厚实胸膛,而且腹部并不凸出。仔细一看,他的身体非常紧实。
「您也是爱妻一族的吧?」
「我们是老夫老妻了。我提早两年退休,五十八岁就退隐了。自从把公司交给儿子,空出不少时间,我老伴成天吵着要我带她出去玩。」
田村诉说着自己的心境。他大可留在工地现场帮忙,不过为了让三十岁的儿子独当一面,他判断自己完全抽身是最好的选择。
「我儿子在大学学建筑工程,不过他的实战经验不够,技术和长年跟在我身边的专务或老师傅们相比还差得远。还没补足这段技术落差前,他不够格胜任老板。我若继续留在现场,只会妨碍那些专务锻练他,不是吗?」
想让专务毫无顾忌地锻炼儿子,父母永远是最大的阻碍。
儿子——若浩志还活着,我也会成为如此严格的父亲吗?浩二郎忍不住想。他印象中的浩志仍停留在高中生。
「我也经历过学徒时期,很苦,很严格,但也因此才有现在的我。我要委托的事情也和这段经历有关。」
「当时吃过不少苦吧。」浩二郎边点头边说。
「没错,不过已经很久远以前了。那是东京奥运隔年,昭和四十年的事情,你们肯替我调查吗?」
「那是西元一九六五年,所以是四十三年前的事。我们刚接下一个六十二年前的案子,田村先生的案子还晚了二十年,不算久远,请不用担心。」
浩二郎脑中还徘徊着智代的事情,不禁说话浮躁。其实搜索回忆的人事物,困难度并非以年数论断。
「每个案子的状况不同,有可能无法满足您的期待,不过我们全力以赴。请先让我们听听您的故事吧。」浩二郎一本正经地说。
「昭和二十五年二月,我出生在岩手县一个叫石鸟谷的小镇。我们家三男四女,我排行三男。石鸟谷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酒镇,您听过南部杜氏吗?」
「我在京都伏见的酒馆听过,听说杜氏从南部地方来。」
「大部分杜氏都经营农业。我们家也有田地,不是很大。长男继承后,次男和三男就外出打拼,其实骨子里是要我们分担家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