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渡船随著风浪摇晃。我大约两年没搭过船了。
我从靠窗座位随意环顾船内。记得座位大概有一百个,但乘客五只手指就数得过来。
船壁上的时钟正好指著下午三点,离开东京已经六个多小时了。
支著下巴靠在窗框,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离家出走了。而且是老套到不行的理由。
即便不愿回想,但那段讨人厌的记忆仍会擅自在脑内重播。
的确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跷了春假讲座在书店打发时间是我不好,站著看书时被老爸亲自逮到,也不该找「没有啦,我在念物理……因为我看的是科幻小说嘛」这种藉口。
只不过,我觉得接下来大致上是老爸的错。
「明明缴钱了」和「你就是这样功课才会落后」和「你以为是谁在养你」和「你这个笨蛋」等等……老爸刚到家就开始对我说教,但有一半是单纯的痛骂。
我承认跷课是我不对,但不顾对讲座没兴趣的我的意愿,擅自预约的人是老爸。更何况,就算他说什么「养我」,当初就是因为他问我要不要来东京,我们才会像这样住在一起。
有点不讲理吧?即便这样的想法逐渐增强,我还是乖乖低著头听他训话。但老爸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再也无法忍受。
「带你回东京搞不好是错的。」
我就像被钝器击中了头部。
大概呆了两、三秒……不,搞不好更长的时间后,我跑进自己的房间。我对老爸的声音置若罔闻,收拾了最基本的行李塞进旅行包,隔天一起床就跑出家门。我咬了咬牙。
「……臭老爸。」
咒骂般吐出的言词,在船内玻璃窗上凝聚出些许雾气。
继续回忆过去也没有意义。我眺望著海面放空。
窗外海面在午后阳光下闪灿著白光。今天风浪有点强,船摇晃得幅度颇大。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不高兴的事,我有点晕船,想去吹吹风,于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位于船前方的甲板。
一到外面,强风将连帽上衣的帽子吹得啪啪作响。虽然初春的风还有些冷,但忧郁的心情好像随著风被吹走了一样,多少觉得比较轻松了。
露天甲板上没有人。我走向船头,握住甲板扶手。视线移往船前进的方向时,已经可以看见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一座小小离岛。
那是我时隔两年不见的另一个故乡。
袖岛。
抵达袖岛港后,我背起装著行李的旅行包走下船。
在我走出港口之际,正巧看见对向人行道上某个眼熟的身影。
那名有著黑色短发,身上散发某种狂野气质的高个子男人是保科彰人。虽然头发比两年前稍微长了一点,但我没认错。
我还在袖岛的时候,彰人就已经在岛内赫赫有名。他以独特的投球手感,引领弱小的袖岛高中棒球社闯进甲子园,从此一战成名。当时岛内的男生都崇拜彰人,我也不例外。
彰人大我三岁……所以应该二十岁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和彰人见过面。正当我打算简单打个招呼时,他已经走进渡船售票处了。
错过时机了。
「……算了。」
下次有机会再好好打个招呼吧。我将视线从渡船售票处移开,朝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奶奶家前进。
我穿过旅行社大楼和旅馆密集的港口周边区域,前往内陆,爬上住宅林立的狭窄坡道。
我的出生地是东京,但在袖岛居住的时间更长;虽然学籍目前设在东京的高中,可是国中小都在袖岛念。所以说到故乡,比起东京我更容易联想到袖岛。
这么想的话,这次离家出走搞不好也可以说是回老家。虽然就算换个说法,状况也没变就是了。
说到没变。
袖岛的街道几乎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周围都是老旧的民宅,一栋新房子都没看见。这么一成不变的状况,让我的厌烦感盖过了原本怀念的心情。
大概爬了十分钟的坡,我在两层楼的木造住宅前停下脚步。
门上挂著「船见」的门牌。这就是我家。
打开关不严的拉门,当我说出「我回来了」之后,奶奶就从客厅出来了。
奶奶刻著深深皱纹的脸绽开笑容。
「欢迎回来,奏江。」
即便已经过了米寿,奶奶也没有驼背,其站姿让人无法感受到与年纪相符的老态。看见奶奶的模样和两年前相同,我放心了。
「啊啊,好久不见,奶奶。」
总之先上二楼放行李。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面和记忆中几乎一样,不管是床、书橱或是书桌,都维持两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好像有定期打扫所以没有灰尘。床上已经铺了春天用的被褥,是奶奶准备的吧。
我把旅行包放在地板上,走出房间。
接著下楼梯,去放置了爷爷佛坛的房间报告我回来了,最后才走进客厅。
我盘腿坐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