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热水沸腾,真美女士开口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问候我母亲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将意识放在祈这边,随便拈来几句话回答了她。
祈被我与真美女士间勉强称得上是对话的一问一答打断了一阵,再次开口道。
「那天妈妈没有和我提过妖怪林。然而却有人目击过妈妈在电话里对我反复叮嘱要远离妖怪林的样子。这么一看,我就推测妈妈是与其它人在电话中提到了妖怪林吧。可是妈妈没理由去和别人强调『不可以走妖怪林那条路』『祈说不定会往那边跑』这样的话。所以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那个时候妈妈是要在他人面前假装在电话里和我说过这些话。
而要问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用说了」
听到我的话,真美女士满脸疑惑地看向我。而祈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似的,双眼直视真美女士。
「她想在那时告诉杀人魔,我很有可能会经过妖怪林」
真美女士没有问我「怎么了?」,她正守着锅中的热水。应该是我糊弄过去了。
祈继续道。
「九年前,向丘乐园那边发生了过路杀人案。在我之前已有两名受害者,她们之中不论哪一位的气质都与我十分相似。
假如过路杀人狂对本地的地理情况有所了解,那时要是又恰好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要是他听到了妈妈的电话内容,那么他光是听到『祈』这个名字就能掌握到将有位女性『可能会经过没有人经过的妖怪林』的信息。
过路杀人狂受到这条信息吸引,会去到妖怪林。而我则是因为大路施工不得已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妖怪林捷径。最终,我和过路杀人狂在妖怪林碰巧遇到了。这种情况下,过路杀人狂就会把气质与之前的受害者们都非常相似的我杀死——妈妈她,是这么想的。
当然,一般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发生的。我觉得,妈妈也并不是由衷地希望这一切成真。估计只是在和我拨完电话之后,出于冲动才又假装回拨了电话来叮嘱的吧。
然而谁曾想诸多偶然真的就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了,最后就有了妈妈意外中的结局。过路杀人狂——须川是我的跟踪狂自然是让这个概率增大了很多,但在得知了我的死讯的人之中,最震惊的应该是妈妈本人才对」
真美女士的行动纯粹是碰运气而为之,她并未积极地意图将祈置于死地。大概也不能被判处杀人罪。即使本人对真的会有受害者出现的可能性有所预见,也应该会被从轻判作是做出了「有意而为的过失」。时至如今,受害者与凶手都已死亡。警察也早已结案,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警方从头立案侦查,物是人非之后证据依然难以寻得。虽然「对那一头谁也没有接听的电话反复强调某事」这一点确有可疑之处,但是没人知道电话公司会不会将九年前的通话记录保留至今,我也不觉得目击者还会记得清当时精确的目击时间。
综上,真美女士不会被问罪。她本人,应是深知这一点的。
「妈妈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审判。正因如此,从我死亡之后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痛苦到现在,才会有这样精疲力尽的神色」
顺着祈的话,我注意到真美女士已在饭桌对面坐下。虽然我没听见开水沸腾的声响,但摆在我面前的杯子上面,已经升起了热咖啡的袅袅白气。
真美女士说话了。这次问的似乎是我的近况。我再次随意回了几句话,一边凝视她的脸。
近了一看,她的脸色比我所想的差得好远。她脸上的惨淡愁云也愈加浓厚。是一个会让人联想到一片废墟的面貌。
——我,无论如何都要幸福。不可以再哭鼻子了。
九年前,真美女士搬家时那有如在说服自己的一番话,根本就是屁话。她只是利用了在世人眼中祈「成长为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为他人的幸福而祈祷的孩子」这一事实编造出借口。只是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能被宽恕而已。
在她之后的生活中这种自我洗脑的戏法并未顺利实施。与秋山先生分手也难说与此没有关系。或许,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一次都没去参加过祈的追思会也是,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在祈的死亡之地做何表情……!
「理人君,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
被祈这么一说,我注意到自己投向真美女士的目光。而真美女士也畏缩得往后退了一些。
「你怎么了,理人」
「没怎么」
向她缓缓低头致歉后,我以视线催促祈继续说下去。祈应该还没有说完。
「我被妈妈间接杀害了。这样想来,须川出车祸死掉时的场景也可以做不同的解读」
如我所料,祈再次开口。
「须川被逼上绝境的时候,我看见了妈妈,我心中的情感就变得无可救药的强烈。因此,须川也看见了我,然后他就冲到路中央。之前不仅是我,理人君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不对。
须川那时听到妈妈叫理人君的声音,想起来妈妈就是那个在购物中心停车场里的人。我猜一定是因为妈妈在电话中重复提到『妖怪林』这个词且说得相当不自然。于是须川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她诱导了,他想向妈妈质问个清楚才冲进到路中间。须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我」
「你这样想的依据来自于三年前近松先生的事吧」
真美女士一副怪异的表情听我说完,祈点点头。
三年前,龟井先生的音乐教室里。
据萌音所说,在她眼里即将出手殴打龟井先生的近松先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当时情况就如祈面对须川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