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我在消失之前,想去妈妈那里。我想亲眼看看,妈妈近来过得怎么样」
只要将来的某一天,祈能去看看真美女士的样子就好。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而这个日子,不到祈成佛的时候就不会到来。如今,也只是这一天真的要到来了而已。
「光我一个人还是会不安的,理人君也陪我一块去吧。见到妈妈你就向她搭个话,随便聊一会儿好吗?我在旁边,只要看看妈妈就足够了。像这样,间接和她见一面就足够了」
祈在隐瞒一些事情的时候,会「笑」而不「微笑」。她现在正在微笑着,那么说的应该就是真话了。
我说不出一句「太好了」亦或「我也很高兴」之类祝贺似的话。我注视着祈脸上的微笑目不转睛。祈开玩笑似的说道「被你这样看着搞得我好羞」并呼扇呼扇地摇起左手。
「好。我们去见真美阿姨」
之所以如此回答她,是因为即使我逼问她,她也一定不会向我说出真话。
3、
出现在我眼前的,并非那个与我一同生活的十六岁的祈。她是未遭须川毒手,好好走完了成长路的祈。
所以,我马上就明白了,这里是梦境。
二十五岁的祈,当然要比十六岁的祈成熟许多。她仅仅传递出一股氛围诉说着存在于那里,可不管我如何凝眼望去都不能将她那身姿看得明晰。
仿佛有层迷雾将她笼罩。
我好想看清她二十五岁的模样,不停叫喊着祈姐姐、祈姐姐,同时拼命凝眼定睛。祈的身姿仍是那么暗淡。为了拨开缠绕的迷雾我伸出双手——
*
颠簸中惊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此刻身处何处。麦克风里重复播放的广播内容也难以传达到我的脑中。反复听辨,才明白这是为电车将要急刹车以便确认安全而致歉的广播。我现在正在小田急线上。
昨天早上,祈虽然说「想马上就到妈妈那边去」,不过我心中的违和感尚未消除便以「我忘记还有课题没有做完,今天去不了」搪塞她。
祈出奇地——可能是第一次——以强硬的口吻坚持道「不抓紧和妈妈见一面我或许就先一步成佛了」。接着我们又商量了一阵子,决定在后天——也就是明天去和真美女士见面。我心中升起的违和感究竟源生何处,为想清楚这个问题。我想多拖延一段时间,但明天毕竟是节假日大学不用上课,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借口来拖住她了。
傍晚时分下班,我正在回家途中。
我向来是在新宿乘上快车走的,但今天各车站都停运了。也因为我现在坐上的这列车行驶得慢,允许我在路上仔细琢磨为何我会对祈的请求心觉违和。可不知不觉之间,昨夜未饱的睡意侵袭而来之后我的思绪便中断了。工作时集中不起注意力,书皮也封不好,还差点给顾客找错了零钱。
到时候我们见到了真美女士,祈真的会成佛吗。
从那以后,早晨清醒过来,就再也听不到祈向我道「早安」。夜间十时,也听不到祈和我说「晚安。明天见」了。虽然我最近过的就是这般见不到祈的生活。但是,这个状况将会永远——再之后的事情我想象不下去,大脑开始本能地拒绝这样思考下去。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我心中违和感的真实面目。若不这么做,我无法真正安心陪她去见真美女士。
思索着,我到了想丘乐园站。明天祈可能就要消失不见。此时哪怕早个一秒也好我要快些回去陪陪祈。今天本就不该去打工的,可一旦意识到自己见到祈时可能什么也思考不了,我的双腿就如灌铅似的沉重万分。而到了自己家出现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时,步子终究是越不开了。
与我家比邻的房子是一间老旧的木建公寓。那是祈和真美女士一起生活过的公寓。来往居民更迭不定,但只有公寓的样貌与往昔没有丝毫不同。
过去在那间公寓中,祈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和我在一起品尝零食,与我躺在一块享受过两人的午睡时光。盛满回忆的画面在脑中一页页翻过,我倒转方向来到了向丘乐园旧址旁的公园。
六年前,我被播磨同学叫到这里,险些在此被他杀害。
沉入黄昏的公园与彼时一样依旧没有一个人出没。我打算在长椅上小坐片刻,但看到覆盖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沙子时,我便打消这个念头。站立着,环视整座公园,脑中浮现出祈那时候的样子。
及腰的栗色长发凌空飞舞,祈的气息虽无一丝慌乱但却以那种状态下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到我面前。那道飞影鲜明地印在我的脑内,不经意间嘴角柔和了。
我又回到车站。驻足在熟识的大厦门前。在第五层的窗户上,挂着一块冠有龟井先生名字的音乐教室招牌。
三年前,在萌音的带领下,我和祈来到了这间音乐教室。我一边回忆那时的事,一边仰头往那望去,脑中又有一抹祈的身影复苏了过来。
祈对着拒绝向幽灵谢罪并且坚称自己没有做错的龟井先生,于自己胸前握起了双手。
我的嘴角再度舒缓,啊,我叹息。
为了他人能够变成那个样子——自然而然开始祈祷的祈,怎么可能会忘得了须川。至少,不是短短九年时间就可以释怀的。更何况,最近我已经许久没有陪伴在祈身边了。她尚未饱尝过快乐时光。
祈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大概她是真的快成佛了吧。但事实上她并未忘掉须川。而是向我撒了个谎,想与真美女士见面。
祈要做什么?得不出答案的我信步而行。不知何处的蟋蟀或是别的某种虫子此时正鸣叫个不停。这往常都如仙乐奏鸣的声音,现在听来也不过是阵阵烦心噪耳之音。怅惘彷徨,我来到了这处旧时的因缘地。
九年前,须川冲入这条路,被车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