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拉玛尔五世的葬礼在亚尔德米兰宫殿的旧城馆肃静举行。考虑到拉玛尔五世的功绩,即使举国哀悼也不足为奇。不如说,这样反而自然得多,但这是尊重本人希望安静离世的遗志。
拉玛尔五世的遗体安置在旧城馆的大厅。参礼贵族献花完毕后,就剩下送葬、下葬。只不过,大多数贵族将会等到拉玛尔五世下葬之后,才会得知他驾崩了吧。因为大多数贵族都待在自己的领地。尽管派出快马,但拉玛尔五世的死讯传开应该需要不少时间。因此,参加葬礼的贵族只有宫廷贵族,或是因为某些理由停留在帝都的贵族而已。
真像他会有的死法。希望他至少能在册封领地给儿子亚尔佛特以后再死,但因为他最后的遗言是谢罪,所以来不及说吧──法娜凝视著在特制棺木内沉睡的拉尔玛五世安详的遗容。
考虑到公妾的身分立场,法娜好歹该装哭才对,但她实在不想那么做。相对的,她在心中心想著「过去的事,我就不再与你计较,今后的苦难,我也会吞下怨言」向拉尔玛五世告别。
法娜转过身去,眼前有一堵墙。不对,那不是墙壁,而是胸膛。在法娜以为会撞到对方而闭上眼睛的下一瞬间,有人轻柔地搀抱住法娜。法娜睁开眼睛,只见骨节明显的手映入眼帘。当她再抬起头时──
「小心。」
男人笑了。对方是有一头白发的男人。眼神虽然锐利,但笑容不可思议地讨喜。
「对不起。」
「喔,别在意。」
法娜一退开,男人就探头看棺木内,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居然暴肥了啊!」
「──!」
法娜明明跟男人没关系,却不禁环视周围。旧贵族们愤懑地瞪著这边,不对,是瞪著男人。
「暴肥成那样,当然会早死啊!啊啊,真窝囊耶!虽然你吓到差点脱粪向我求救时很窝囊,阻止不了弟弟遭处刑的处境时也很窝囊,但你死得这么窝囊是做什么!」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完以后,似乎总算甘心了,转身背对著棺木走掉。
可恶的暴发户、多么傲慢不逊、怎么没判他不敬罪让他被关起来──旧贵族们说著这种话,但男人悠悠出了大厅。法娜也觉得不自在而离开。她随后看到男人与亚尔科尔宰相交谈。
亚尔科尔宰相是今年满七十岁的瘦小老人。背虽然没驼,但头发稀疏到称为秃头也不为过,仅剩的头发也彷佛在诉说长年辛苦般雪白。虽然应该不是为了弥补稀疏的头顶,不过他的脸上蓄满了胡须。
先不谈头发,亚尔科尔宰相再怎么说是帝国的重要人物。男人居然能跟亚尔科尔宰相交谈,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法娜稍微对他产生了兴趣。
「你的头秃了。」
「克罗德阁下都没变呢。」
拉玛尔五世临终呼唤的人恐怕就是他吧。
就在法娜烦恼是否该转达陛下的遗言时,男人──克罗德朝法娜招手示意。
「有什么事吗?」
「有事找我的人是你吧?话先说在前头,向我求爱就免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在为死去的妻子守贞喔。」
「哎呀,你想太多了。」
「别看我这样,我年轻时很受欢迎喔。」
法娜笑著如此说道后,克罗德闹便别扭似地噘起嘴。简直就像小孩子。
「很遗憾,我之所以看著你,是在烦恼是否要转达陛下最后的遗言。」
「依那家伙的个性,八成是道歉吧?」
「他最后的遗言是『抱歉,尽是让你们吃苦』。」
「是吗?真像那家伙──」
「克罗德阁下。」
亚尔科尔宰相如此唤道,克罗洛摆出了臭脸。
「让我稍微沉浸在感伤中一下,应该也不会遭天谴吧?」
「抱歉。」
「算了,是无妨啦。」
亚尔科尔宰相道歉后,克罗德深深地叹气。
「关于贩卖小麦的时期──」
「那部分交给麦拉。就跟往年一样,没问题吧?」
「问题是小麦价格比前年上涨了。」
「现在卖了会下跌喔。」
「若是如此──」
两人继续交谈。似乎是讨论该怎么做才能维持小麦的合理价格。
看样子,克罗德似乎有本事操纵行情。难怪能与亚尔科尔宰相交谈。
克罗德冷不防看向这边。法娜感受到宛如心脏被一把揪住的冲击。
「那边那位小姐会听到我们的对话,不要紧吗?」
「无妨。」
亚尔科尔宰相摸了摸胡须,慈眉善目地笑了。但是他的眼神没在笑。
他似乎深信法娜什么都做不了。虽然他的推测没错,但给人的感觉很糟。
「接著谈别件事。拉玛尔死后,我们的领地不要紧对吧?」
「我们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