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罢了。
覆在我颈上的手温度冰冷。碰到那凉透了的手掌后,有什么落在了我的脸颊。
凝视着我的特蕾吉亚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泪珠不停流下,在黑暗中划出了透白痕迹。
特蕾吉亚身上并没有穿着平时的套装。
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白皙的身影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她在浴室突然解开金属扣时,我立刻撇开了视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不该看。
我之所以对此怀有罪恶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一旦直视特蕾吉亚裸露的模样,肯定会忍不住动心。
如果特蕾吉亚坚持要和我一起洗澡,是因为身上烙着『隶属印』──我更不能对她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作为佣兵被人雇用的亚人,雇用者中或许有些人并不尊重亚人的意愿。
我认为自己不可以变成那样的人。我既不想奴役她,也早已决定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即便如此,仍落入这番困境。
特蕾吉亚在哭。亚人没有情感的说法果然不适合套用在她身上。
她正在责备自己。而此时,她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没有抵抗。
──不过如果她是想要伤害自己,那么我绝对不会让她那么做。
「…………」
特蕾吉亚的心跳快得令人惊讶。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正在做不应该的事。
无论如何,我已经没办法只是看着她、什么都不做。
我撑起身体,伸出手环抱住她。
「……!」
「……身体都冷成这样了。我没打算装傻、假装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件大胆的事呢。」
特蕾吉亚没有动。她的身体正在发抖,我感觉得出来只要我稍微松手,她就会立刻挣脱我的怀抱。
「我完全没有生气喔。如果有的话,也是气我自己吧。特蕾吉亚这么痛苦,我却只会说什么一起撑过明天的难关吧这种漂亮话……」
「…………」
我曾觉得特蕾吉亚无法说话,只有我单方面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是很失衡的关系。
但我现在非说不可。现在不说就没办法让特蕾吉亚安心。
「我能踏出作为探索者的第一步、能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希望,全都是因为遇见你。是你为我开启了这一切。」
「…………」
「你或许会觉得我说得太夸张,但我真的这么想。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因为有特蕾吉亚陪着我,我才能稍微有了点自信。」
特蕾吉亚先是轻轻摇头,听到我继续说的话就没再摇头了。
都一把年纪了,想到要说出真心话还会紧张得浑身僵硬,事后想起来我应该会丢脸到想找个洞钻吧──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逃避。
「队员的年纪都比我小,甚至有差了十几岁的成员。我这么说或许很自以为是,但包含特蕾吉亚在内,我一直都把你们当成妹妹看待。五十岚小姐、露易莎小姐还有瑟拉妃娜小姐她们年龄虽然跟我比较近,但我也是用差不多的态度在看待她们……我之所以刻意这么想,是觉得如果不能遵守自己制订的规范,就没办法跟大家长久相处下去。」
感觉臂膀中的特蕾吉亚已经不再尝试挣脱,我便松开手面对她。
我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她没有挣扎、任由我这么做。
「不过这更恰恰证明了,我不仅把大家当作队友以及值得尊敬的对象,更是以看待异性的目光在看待你们。」
「…………」
特蕾吉亚边听边吸了吸鼻子。一直这样会很冷吧──我拉起自己身上的毛毯披在她的肩头。
她一直裸露着白皙的皮肤,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直到我拿毛毯披在她的身上,她才终于伸手把身体遮起来。
「可是只要对谁稍微有点那种心思,那就算是违反规则了。所以我也一直觉得特蕾吉亚老是跟我一起洗澡其实不太好。」
「…………」
特蕾吉亚垂下了视线──她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不、不是那样……虽然不确定你是不是这样想,不过我的意思不是对象是特蕾吉亚所以不行,不如说要是我稍微出现了高兴的念头就不行的意思。」
「…………」
特蕾吉亚已经没有继续掉眼泪,她看着我、似乎很认真地在听我说话。
以往不管我怎么说,都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不过借由这次讲了平常不可能说出来的真心话,似乎终于让她理解了。
「我绝对不希望特蕾吉亚因为攻击我的事而自责,或是做违背自己的意愿……嗯?」
──特蕾吉亚用力地摇头。
摇头是在否定刚才那句话的哪个部分?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是什么意思呢?
「…………」
房间里很暗,所以我很想装作没发现──但特蕾吉亚的蜥蜴面罩和露出来的脸都一口气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