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若不是魂虫跑掉了,敏次恐怕也会步上那些人的后尘。
敏次还没有疯。
还没有牵连到谁,把其他人的命运也搅乱、扭曲。
但是感觉得到,连敏次这样的人的心也很脆弱,正逐渐被吞噬。
昌浩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要救敏次。他一定要救敏次。
因为四年前的冬天,敏次也救过他。
当时,在完全密闭、没有人可以进入的书库里,只有被谁刺杀倒地的藤原公任,和待在他旁边的安倍昌浩。
任何人怎么看都会认为除了昌浩以外没有其他犯人了。昌浩本身也在事情发生的当下昏迷,醒来时周遭充斥着血腥味。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
当时,手上沾满了他毫无记忆的鲜血。
他被检非违使带走。那样被带走,最后一定会被当成犯人判刑。所有人都认为犯人就是昌浩,毫不怀疑。
这之中,只有一个人对他大叫。
——快逃!
是那个人融化了昌浩因冲击而冻结的心,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能有现在的自己,都要感谢当时敏次大叫的那句话。
所以,这次轮到自己救敏次。
双手紧握在膝上的昌浩,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可是他有身为阴阳寮的寮官必须负起的责任。
阴阳生要轮流看守书库。这也是重大的责任。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怠忽职守,一定要全力以赴。
这是认真的敏次经常挂在嘴上的信条。现在他正躺在书库,沉睡在时间静置的深渊里。
还有一个半时辰,也就是戊时,才轮到昌浩看守。
快要到盛夏了。日落是在进入戊时的两刻钟之后。
到昌浩可以自由行动时,正好是逢魔时刻。
到了晚上,说不定黑虫还会出来大闹。而且京城的阴气太强了,必须先祓除阴气。
柊子也令人担忧。昨天送她回到家时,她的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哭得死去活来。
出来接她的文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出了宅院,大吃一惊。柊子只是哭个不停,没有向丈夫解释原因,也没有道歉。
文重看她的神情不对劲,也不忍心责怪她,边安抚她边带她进去。
昨天临走前,他告诉文重会再来做详细说明,所以今天必须去一趟九条的宅院。他们不是约今天,但只要牵扯到柊子,文重就会过度操心。
可是,昌浩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所有的事。
像唱歌般不断重复一句话的件。缠着布的女人。看着女人,嘴里呼喊妹妹名字的柊子。
她的妹妹被收养后,与养父母一起沉入了海底,但没有找到尸体。可能是船翻覆时被抛出去,幸运获救了。
那么,为什么会跟件在一起呢?
昌浩确认了手脚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活动。
被阴气侵蚀的身体冷彻骨髓,他只好请一天假在家蒙头大睡。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睡得非常满足,很久没那样睡了。
「嗯,很好。」
知觉敏锐,身体也很轻盈。
为病倒的敏次念诵的「布琉之言」可以发挥超越想象的效果,最大的原因是他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身心都复元了。
昌浩伸个大懒腰,转身往回走。
端坐在书库前面的昌亲看到弟弟走了回来,眨了眨眼睛。
「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呢?」
昌浩带着苦笑,对担心自己的二哥摇摇头说:
「其他人都那么忙,我一个人休息会良心不安。」
「是吗?」
昌亲看着点个头又坐回书库前的昌浩,忽地歪头问:
「咦,对了……」
「什么?」
昌亲东张西望说:「腾蛇怎么了?他没待在你附近呢,太稀奇了。」
「啊,小怪吗……」昌浩望向东边说:「我有点事要办,请它跑一趟。」又接着说:「所以今天是一个人进宫工作,没有任何人陪同。」
但仔细想想,没有人陪同才是正常。
晴明就不用说了,吉平、吉昌、成亲、昌亲进宫工作时,也都没有式或式神陪同。
听到昌浩这么说,昌亲沉吟了一会,面有难色地笑着说:
「嗯,对啦,现在是这样……」昌亲瞬间望向远处,耸耸肩说:「刚行过元服之礼时,太裳和天后也经常隐形跟着我呢。他们很爱操心,我跟他们说不用那么做,他们还是会偷偷观察我的状况。」
现在成了令人怀念的回忆,但那时昌亲可是对他们的过度保护大为不满。
「这样啊……」
天后和太裳竟然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