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尾声

  放暑假时,我们就交出了原稿。稿子到了出版社,之后就会变成校样,经过校对,大约一个月后再回到我们手里。这段时间我们无事可干,有些无聊。

  因为学校放假,我很少能在教室里看到小余绫。文艺部的活动也不多,偶尔看看活动室,也只有九里一个人在里面看书。成濑忙着帮自家书店打杂,不过有时会发邮件来跟我商量要投的那篇小说。每当这时,我们就借用活动室,一起修改稿子。她后来好像跟纲岛她们和好了。她说她一定会写一本精彩的小说,让纲岛知道知道小说的魅力。

  小余绫并没有来活动室。我们已经好几个礼拜没碰面了。当然啦,她之前每次找我都是因为合作的事。

  她并不喜欢我,还叫我在班级里不要跟她说话。今后如果合作的书出版了,那我们可能在校外也见不到了。因为我们合作写小说,原本就只是工作上的交往。

  我有些担忧小余绫的心理问题,不过她以后会克服的吧。她总有一天还会自己动手写小说的,小说之神本来就很眷顾她,没必要再借助我了。这么一来我还真有点失落。

  我自己还没有从被停刊的伤痛中完全恢复,只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心烦意乱了。想想和小余绫一起写作的这段经历,也许有一天我会挺过去的。那现在我就忍痛活着吧,这大概就是小说家的宿命。

  我送走了要先回家的成濑,一个人到教学楼后面的长椅上躺了下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们比平时更加积极。因为他们都是十分阳光的社团,都有为参加大型比赛而活跃的主力队员。我记得之前跟九里说起这事时,他说:“我们文艺部也不差啊。我们还有两个专业的作家呢,很棒,很阳光啊。”

  阳光十分刺眼。

  一片金光灿烂的世界。

  它也会属于我吗?

  “总算找到你了。”

  刺眼的阳光被一个黑影遮住了,我眯起眼睛,拿手挡在额前。穿着校服的小余绫正放肆地叉着两条腿站在我面前。我吃惊地眨了眨眼睛,微微起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正两手叉腰俯视着我的小余绫。

  “我还以为你溜到哪里去了呢。手机也打不通,问了雏子,说你今天不打工应该在家的,可我到你家去,你又不在。那我想大概是来学校了吧。要来学校我还得回去先换上校服。叫我跑了这么多冤枉路,你说要怎么办?”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攻击,叫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个,我手机没付费,被停机了。得等这次的稿费发了才能恢复。再说我在哪里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都好久不来活动室了,不是吗?”

  “啊……”小余绫哼了一声,甩了甩黑色的长发,“家里有事,我跟他们去旅行了。昨天才回来。”

  “冲绳?还是北海道?”

  “英国、法国、意大利。”

  “哇,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那个,出国旅行能不能用出国采访费什么的来报销啊?我还没出过国呢。”

  “怎么可能?”小余绫傻愣愣地耸了耸肩。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像是来给我送礼物的啊。”

  小余绫空着两只手,一身轻松。苗条的身上穿着校服的衬衫,长发随风飘舞。她稍稍怔了一下:“搞什么。好了,走啦。”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硬把我拽了起来,我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她高傲地笑着,拖着我就走。

  “去,去哪里啊?校样还没发回来啊。”我尽量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摔倒。

  小余绫还没放手,她转向我:“明摆的啊。”她满脸坏笑。耀眼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我们身上。

  她跟我说:“去写我们的下一部作品啊。”

  我被她拽着,脚步踉跄地跟在她身后。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黑色的长发,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想——

  小余绫,你曾好几次问过我。

  你为什么会写小说?

  我想写温暖的故事。我跟你一样爱哭,所以我想写叫人感觉温暖的小说,叫那些同样会流泪的人知道自己并不孤单,给他们安慰。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比如为了自己不再哭泣,为了妹妹。我需要钱。但是我还新加了一条,只是不能告诉你。

  我现在要为你写小说,直到有一天你能自己拿起笔。我现在想替你写。没关系,你一定很快就能恢复的。但这之前就把我们合作的作品奉献给所有热爱小说的人吧。这其中一定还会忧虑,还会痛苦,还会流泪。但我们将继续写下去,为了将来有一天,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不再哭泣。

  我们继续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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