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着打了几个删除键,听着电吹风的噪声,勉为其难地在电脑上写着台词。幸好电吹风的声音并不让我讨厌。相对衣服摩擦的声音和细微的呼吸声来说,它简直太健康了。
“喂,我能把客厅里的椅子搬过来吗?”
我刚集中起精神,电吹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响了。
停下正在写的高潮部分,我没回头,光问了一句:“椅子?要椅子干吗?”
“监督你。”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小余绫已经把椅子从客厅里搬了进来。她每次走过,身上的香味都会刺激到我。她把椅子放在我旁边,坐下来探头朝我桌上看。她盯着屏幕上我写的东西看了半天。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偷偷瞟了一眼,只见她柔软的脸颊红彤彤的。
“真不错,”她小声称赞,“已经写到高潮部分了嘛。”
“啊,嗯。”我不时瞟她一眼。她正认真地读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我用的是类似文库本的排版方式,屏幕上摆了两页。由于没全写完,实际上只有一页半。她微微倾过身,弓着背,一句一句地往下读。我咽了一口唾沫,仔细地端详着她雪白的锁骨。我被甜甜的香味刺激得快受不了了。
“你翻一下。”她瞪着我,我有点胆怯,可能惹恼她了。我好不容易把手放到键盘上,头脑里却一片空白。这考验太强大了吧。
“快,继续,继续往下写啊。”
“你这样,我怎么专心啊?”
“没事,我就只看着嘛。”这话好耳熟,只见她把手撑在桌上托起了腮帮。小余绫就像一个家庭教师那样,盯着我做作业。
“快写啊。已经到高潮部分了啊。”她催促着,嘴唇恢复了健康的粉红色。我这才放下心,刚才浑身湿透的她,嘴唇都冻紫了,眼看就要晕倒了。
“身体没事吧?”
“托你的福,”小余绫不解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难为情地垂下了眼帘,“谢谢,刚才真的冻死了,真的……”
“感冒就讨厌了,”我回过头望着屏幕说,“到时候稿子就得往后推,截稿日期都快到了。”
她轻声表示同意:“是啊。”
话音一落我就敲起了键盘。只是她在旁边,我总是很紧张,写不出像样的东西。
“写不下去了?”
“啊……”
虽然小余绫得为此负一半责任,但我也确实编不下去了。
“你在这里,稍微收一下,”小余绫突然说,她伸出手,指着页面上的一行字,“先把这些删了,然后控制一下情绪。”
“控制情绪?”
“这部分情感要爆发,是让读者动心的一段。如果直接狂风暴雨地写出来,我觉得不大妥。最好能收敛一点,控制住,让气氛一点点冷下去,再淡淡地加几句心理描写比较好。你别老换行,把时间放慢,让主人公把感受从气味、声音上一点点转到记忆中去。收紧了,直到最关键一刻,懂吗?”
小余绫说着,我被她与小说真诚对话的眼神一下子击中了。
“明白,不过,能行吗?”
“没事,这方面你很拿手。”
不觉间我又敲起了键盘。我几乎都没听见键盘发出声音,就这么一直往下写。我想象着故事里的情景,感受着那冰冷的气氛,积蓄已久的感情即将爆发前的寂静,收紧,再收紧……
“就这里,爆发。”我没听见小余绫说话。
我并非在遵照她的指令,她也并非在向我发指令。文章写到这里必然要爆发。我猛烈地敲着键盘,一句接着一句。出场人物的呼喊,发自内心的悲痛都在故事发生的体育馆里回荡。人物的情绪影响着故事的发展。当然,我偶尔也会接不下去。不过现在小余绫就在我身边。
“这种情况她会怎么说?”
“你觉得呢?”
“当然是生气,可她表情会怎么样?会说些什么呢?”
“应该有很强烈的嫉妒在里面,和男生比起来,女生对背叛更不甘。”
我能接下去了,速度越来越快。
“等一下,这个段落正好反了。”
“反了?什么意思?”
“台词多了。这里写完无声的痛苦就马上结束掉,这样下一场就容易接了,不是吗?你看,这句话就在对比。”
“哦,是。不过读者能懂吗?叙述会不会少了点?”
“不会啦,相信你写的故事吧。”
我思考了片刻,也赞同她的建议,就又把手放到了键盘上。
写着写着,小余绫突然笑了:“你说谁会这样看人家写小说啊?我真是头一次。”
没错。除非是像我这样,天生有个不卖座的作家爸爸。
“虽然这很平常,不过,小说就是这么一幕一幕写出来的。”
我瞥了一眼她的侧面。
如此平常的一件事,小余绫却好像很重要似的,很津津乐道。
*
第三话写完,已经是深夜12点以后了。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小余绫说即刻要看,我便把稿子打印出来,打印机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