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你究竟为什么写小说?”
“我……”
这不是明摆的吗?明摆着的啊。
“我……”
小余绫看了看语塞的我,怔怔地叹了一口气。她双手叉腰,侧着半边脸对我说:“你这么在意销量,是因为你妹妹?”
“雏子,她说什么了?”
“她比你这个哥哥好多了。她要我关照你啊。说你这样都是因为她。”
“这是,雏子说的?”
“嗯,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贪财了。”
“不,跟雏子没关系,我,我本来就贪财。”
“真的?”她又叹了口气,把脸转向我,缩起身子,在长椅边坐了下来。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她没有注意,而是仰望着金色的天空,突然问道:“她的病,很严重?”
如果我点头的话,那就是事实了吧。可我也不能否认。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正在准备的下一次心脏手术危险性很大。
“我写小说是为了赚钱。我跟你不一样,虽然稿费很少,却也比一般高中生打工赚得多。手术需要很多钱,我爸爸又是个没销路的作家。”
“千谷昌也,是吗?我听河野小姐提起过。”
“你知道啊。”
“读过几本。”
“他还在世的话,肯定会感动哭的。总之他什么都写不好,却还坚持当他的职业作家,直到有一天突然就去世了。他留下的都是未还完的贷款和债务,偶尔一年会有一万日元左右的电子书收入。”
小说家也不能不吃饭。
人不是光有梦想和志向就能活的。即使怀抱着崇高的创作理念,书卖不出去就没钱还债,也治不了妹妹的病。我想卖书有错吗?为什么你们都要否定我为创作畅销书所做的各种摸索和努力?
“所以,我写小说就为了赚钱。”没有更好的,也没有更坏的想法。即使有过其他念头,也都忘了。
“你妹妹说了,她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书店里堆满你的书,有很多人爱读,很多人被震撼。她说她都等不及了。”
傻瓜。
大傻瓜啊,雏子。
“所以她说她要好好地活到那一天,无论如何都要追完你的小说。”
天空被阳光染成了一片金黄,灼烧着我的双眼。
一股热流在我体内沸腾,震颤着我每一个细胞,我强压住这久违的情绪,不让它们涌出来。
我注意到小余绫站起来了:“你不是说小说不能励志吗?”
我用手背擦着自己的面颊,望着小余绫的侧脸。
她站在橘红色的光线里,用坚定的双眸望着天空,然后伸出雪白的手指,试探地动了动,想要确认些什么似的,抓了一把。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些我看不见的东西,摇了摇头:“不,小说是有影响力的,它能给人带去希望,我会证明给你看。”
“所以,为了她我们也要创作出好小说,”小余绫说着看向我,淡淡一笑,“你妹妹是我的粉丝,你要让她失望,我可饶不了你。”
“可,我……”
“反正我已经跟她说了,不动诗止和千谷一夜在一起写小说,敬请期待。她可高兴了。”
“什么?”我猛地从长椅上爬起来,“我都说我放弃了,你不是也说跟我合作很不爽吗?”我说得很快,小余绫耸了耸肩:“是啊,无论有什么理由,你都是最差最糟糕的拜金主义作家。”小余绫还没有说完:“我读过千谷一夜的小说,因为我相信小说里的一切,跟最差劲的你比起来,我决定还是相信你写的小说。无论你表面再怎么叫嚣,倾注了你全部精神的小说也不会说谎。加上还有雏子在盼着。”小余绫用一只手拨开秀美的头发,背过身去,看向绚烂的晚霞:“所以,就算我不情愿,现在也可以把我的小说托付给你了。”
*
深夜,我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扭开了灯。这套公寓对我们这样的穷人家来说,确实有点奢侈。可这是爸爸买的,妈妈不肯卖。也许其中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回忆吧。我瞥了一眼摆在佛龛里爸爸忧郁而不自信的脸庞。真讨厌,他的缺点都遗传到了我身上。一个优点也没有,真是太像太像了。爸爸以前就在我现在的卧室里工作。他佝偻着身子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写着那些卖不出去的小说。爸爸很爱读书,各种类型的都读。我小学高年级时就是在他的影响下才开始看小说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他的工作。每当他写不下去时,为了转换心情,他就一边跟我和妹妹玩,一边讲一些小说中的故事给我们听。我问爸爸,我也能写小说吗?他点了点头。“不过,一也,”他说,“不是谁都能当作家的。也许每个人都会写,可是坚持不懈地写下去、成为作家的,只有那些被选中的人。”
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他们都得往下写。
没有后续的内容,别人就看不到这个故事了。
我回忆着爸爸说过的话,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提不起精神,胸闷,喘不上气,想吐。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我走到桌边,调出空白的文档,把手放在键盘上,紧张极了。
然而,谁都可以等着自己找到状态。找不到状态却依然要往下写的,就只有作家才做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