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寂寞感到很困惑。可你呢?什么叫‘我觉得,好痛苦’?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吗?”
小余绫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好像根本不懂什么是小说啊。”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好像眼前站着一只开口说话的狐狸。
“你知道吗?读者想读的可不是絮絮叨叨的复杂描写,他们喜欢简单的、空洞的文体。看看市面上那些卖座的小说,你就懂了。所以我们当然首先要考虑让读者读得懂啊。”
“请你全心全意地,”小余绫严肃地说着把手握成了拳头,她又锤子似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把恐怖的面孔凑近我,“请你全心全意地向所有小说爱好者道歉。”
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唾沫和发香。
“包括所有小说的创作者。”我被她的大嗓门吵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这么喜欢优美的文章,干吗不去写纯文学?小说更注重娱乐性。有趣的,好笑的,催泪的,抛开复杂的元素,故事才有人看。光这一点,现在这种情节就有问题。不但主题不明确,而且有关学校生活的阴暗面也写得太多了。如果要写成青春小说,就得轻快明朗一些。喜欢青春小说的大多是一些中老年人,他们希望自己能安于现状却不成功,于是想通过虚构的小说找到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拿孤独啊、霸凌之类青春期烦恼做主题,谁会买?”
小余绫被我气得浑身发抖,高耸的肩膀和砸在桌上的拳头不停地颤抖,她红着脸,抿着嘴,两眼冒火地瞪着我。“你认输了?还是傻了?”她喃喃自语道。
“这……”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打印的稿纸,“这可不是千谷一夜的风格,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心中有个角落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等那股火喷出来,就迅速反驳道:“我向卖座的人学习,错了吗?”
“总之,请你重写。”
“你不喜欢就自己写好了。”我刚说完,她就屏住了呼吸,大气不出地看着我,因为气愤而发抖的拳头、紧咬着的双唇瞬间软了下来,脸上一副不明所以的呆滞表情,突然她的秋波一转,漆黑的眸子渐渐露出亮光。
“算了,我不管了。”说完她拔腿快步地离开了活动室。
看到她刚才那副表情,我隐隐有些担心。差点以为自己把她惹哭了。她的样子跟我妹妹吵架时一模一样。
“这下好了?”我吓了一跳,只见九里正站在开着的门外,他用中指顶了顶眼镜,走了进来。
“干吗?你不是说你不参与吗?一直在外面偷听?”
“小余绫太大声了,”九里走过来,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稿纸,“我可不认为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小余绫对你还不了解,她可能当真了。”
“胡说。当然是真心的,要卖座就一定得这么干。”
“是吗?那太肤浅了,不像作家嘴里说出来的。”
刚才被小余绫言语撞击的心灵一角,又开始冒火了。我觉得一本正经的九里看穿了我的心事,便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稿纸。我把它们紧紧攥在手里。上面的文字、文章都被我捏烂了,又被我团成团扭了两下。
没办法。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我想写,可是写不出来啊。
我激动地听完了小余绫的讲述,却怎么也写不出来。越写越不满意,净是些垃圾。我自己都不想看,这种文章肯定卖不出去。我会毁了小余绫的作品的,把它变成没人要的东西。
好吧。就让她放弃我吧。
可我现在是怎么了?是什么叫我嘴唇发抖、手指僵硬、两颊发烧、双眼发热的?
我怎么写不出来啊?为什么这么痛苦?
我好羡慕小余绫,羡慕不动诗止。我太嫉妒她了,嫉妒她能创作出精彩的小说,写出优美的文章。
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去写一部小说。
写作是一场呕心沥血的修行。
这可不是千谷一夜的风格!
我完全变了一个人,我曾经那么热衷于写小说,那时的千谷一夜到哪里去了?
他根本就已经死了。
*
“你看,这总可以了吧?”我把印着书店名字的塑料袋递过去,雏子脸上明显有了活力,她接过东西,半坐起身子把塑料袋放在肚子上,朝袋子里瞅了瞅,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对,就是这本,我一直盼着它的文库本呢。”妹妹手里拿的是不动诗止出道后第二本书的文库本。这本书前两天才出,我替住院的妹妹去买的。卖座的作家就是不一样,出道才三年,第二部作品已经有文库本了。而我这种没销路的作家,就算出了文库本,也卖不出去,只能在出版社仓库里等着积灰。所以说销路不好的作家很难出文库本,这就是实力的差别。
“啊,真好,哥,你看这装帧,真棒。”雏子的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像在生病,她仔细地端详着不动诗止的小说。“封面不但保留了精装时的风格,而且更考究了。大家一定忍不住要去买的。”她苍白的面孔异常兴奋。
我看着她,自然再次认清了所谓的命运,放心的同时又感到痛苦正在我体内流淌。
不晓得什么原因,妹妹成了不动诗止的铁杆粉丝。可因为有个选择了卖文为生的爸爸,家里的境况并不富裕,要想把不动诗止出版的三十二开精装书全部收齐确非易事,妹妹大多是去图书馆借着看。因此她对这次能买到文库本异常感慨。
“我看到哥哥这样,就再也不想蹭书看了,还说自己是粉丝,以后我就是把零花钱都花了,也要收齐她的文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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