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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出版社原打算把他作为新手年轻作家推给读者,可我不同意。我觉得没有人愿意读一个毫无人生经验的中学生的文章。那些怪里怪气的偏见和先入为主的想法,拿出来绝对会被批得体无完肤。我从我爸身上早就获知读者和评论家都是些随心所欲、任意指责别人作品的家伙。
没错,我爸爸也是一个作家。大概这也算个卖点,可我并不希望别人戴着这副有色眼镜来评判我的作品。一旦把我的身世公布出去,难免不公。有了这种担心,我便坚持隐瞒所有来历,以一个蒙面作家出道。
而自打我初中加入小说家行列以来,一晃已经三年了。
“我不打算再写小说了。”
河野又把目光投向刚才看过的那叠稿纸。
“我就这么点水平。”
河野又微微地往前探了探身,说:“虽然目前情况不理想,可期待千谷一夜作品的也一定大有人在。我们一起为他们创作一些好作品吧。”
我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挣扎道:“那他们,是一个人?”
“啊?”
“还是两个人,三个人?有多少人在期待呢?市面上多得是被十万、几十万读者追捧的作品。我的小说能有它们几分之一的价值,还是几十分之一,几百分之一?”
“千谷君,这得慢慢来啊。”
“可印数越来越少不是吗?难道有可能增加吗?每出一本,印数就减少几成。我的书现在书店里都不怎么摆了吧?这样怎么会有人来买?”
“不是这样的。也有书店在支持你啊。”
“可大家都说我写得差,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非写不可。比我写得好的人有的是啊。”
“这……”河野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惊讶。
当然,我理解。
我知道自己只会幼稚地罗列一些拙劣的词语。
然而我还是管不住自己。屈辱、恐惧、愤怒、困惑,五味杂陈,引发了我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叫我快爆炸了。诚然,冲河野发火没有任何意义,我只会叫她为难,这点我很清楚。
可我已经不希望她再来管我了。
“至少我还想看,千谷一夜的新书,”河野小姐仍紧紧抓着任性的我,耐着性子劝慰我说,“只有一个读者不也挺好吗?两个人、三个人都可以,谁刚开始写作不都只是因为个别的几个人?”
是吗?我没话好说。
“我们一起想办法,弄出一部好小说。千谷你肯定还没放弃,对吗?”
我被她问得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可我并不十分肯定。我还没有放弃,真是这样的吗?
到后来我还是被河野的执着打动了,跟她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我答应下周前把新的情节大纲、开头部分写好,然后发邮件给她。
其实河野并非负责我出道作品的出版社编辑。她是读了我的小说后特意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给我们公司写稿?”的。而我却已经让她等了好几个月。
“对了,你妹妹身体怎么样了?”分开前河野问我。
“好多了,等稳定些大概就能出门了。”
“是吗?”河野笑了笑,“那太好了。”
我谢过她的橙汁,在车站前分了手。因为刚才提到了妹妹,我猛然记起还得去帮她买点东西。这事挺叫我为难的,可如果假装忘掉,她一定会很恼火。
我去了一家中等规模的书店。刚走进自动门,就看见杂志柜台边上,标着“热门文艺书籍”的专柜里堆满了三十二开本的小说,净是些即将被改编成影视剧的热门书。书店没理由摆放销量不到一万册的平庸小说,这里是仅容高雅的、崇高名著存身的殿堂。
这里太刺眼了。
我拼命避开那些平铺在展台上的作品,可目光还是很自然地被吸引了过去。为什么一部作品要占这么大一片空间?这样一来,没有名气的作品当然要吃亏了。不需要宣传也很好卖的作品都堆在展台上,普通的就只能默默地藏在书店一角、几乎没人会光顾的书架上了。
为了找想买的书,我走到摆放文库本的专柜前。专柜四周贴满了手绘小广告,到处都摆着畅销小说。封面一律是近年流行的插画风,风格也跟商量好了似的相差无几。突然其中的一本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是两年前才开始出版的一个系列中的第四本,腰封上赫然印着即将被改编成电视剧,以及累计销售过百万的字样。书店精心为它手绘了一幅小广告,摆放的气势也盖过了其他作家的作品。
我屏住呼吸,伸手取过书,紧张地翻了几页,随即把书合上。
我认识书的作者,也见过面。他是在我出道的第二年,同样凭借获得新人奖走入文坛的。当时他还在读大学。因为年轻、刚刚出道,我记得他当时还挺受关注的。而我那时候已经出了第三本书,依旧没什么销路,便有些微妙的焦虑和戒备。想当初评审员对我的作品多有褒奖,我也自认有些写作才能,而一旦看到写出的书都没有销路,便感觉那不过是自我陶醉而已。事实上,在有些针对我的书评里,比如培养出许多小说家的专科学校的名师,曾说过:“这文章写得,我真想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之类的话。因此这位大学生出道时,我感到了危机。全社会都在关注年轻人,一旦比我年长,写作水平也高过我的人出道,那我会怎样?怀揣着这种无法言喻的不安,我读了责编赠送的获奖作品,读完我放心了。
我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作品很稚嫩,跟学生习作一个水平,分行特别多,内容也很空,一部毫无特色,完全不能打动人心的作品而已。不过故事编得不错,读着读着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下翻。仅此而已,读过就忘了,就像朋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