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雷鲁根上校的嘴角扬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中校。『如果是见识过外头世界的人』,就还保有著客观的判断力吧。」
雷鲁根上校的言外之意,是某种该说是对没见识过外头的人所带有的隔阂吧。察觉到本国或许也相当不妙的谭雅,压抑住几乎要隐隐抽动的嘴角。
「本位主义、缺乏想像力。最后,愈是优秀且诚实的军官,就愈是会死在东部吗?再这样下去,帝国军的根本将很可能会崩溃。」
啊,不对──说到这里,谭雅为求正确的修正说法。
「如果要严格定义的话,应该说是很可能会全面瓦解吧。」
「在发牢骚呢,中校。」
「……是下官失礼了,上校。」
她端正姿势,直视著眼睛地谢罪。
「这或许超出了一介野战将校该说的范围,还希望上校能多多海涵。」
「够了,够了,中校。」
雷鲁根上校带著共犯般的笑容摆了摆手。意思也就是肯定。这就是帝都的现状吗?没见过世面的混帐,给我多吸点世间的空气啊。
「好,中校,来谈工作的事吧。」
「是的。」
「卢提鲁德夫阁下在等你。隆美尔军团长据说是对你赞不绝口。尽管已接近是在聊以慰藉了……但你可以期待这方面的授勋。」
「授勋?那个,尽管很荣幸,但未免也太早了。南方大陆远征军的相关手续,不是才正要开始处理吗?」
对于指出他们才刚回来的谭雅,雷鲁根上校就像稍微保证似的抬起手来。
「要说是经验差距吧。原则上就跟贵官说的一样,但我是里头的人。」
「上校的意思是?」
「我也曾当过授勋课长。开战以来,尽管授勋基准的条件与内规做了不少变更,但这方面的预测,我有自信是不会错的。」
有办法熟知官僚机构的人说的话,还真是可靠。就是因为这样,往来作战圈与军政圈的后方菁英才让人受不了啊!
老实说,差点就要忌妒起雷鲁根上校了。他明明是个这么好的长官!
啊啊,尽管如此,也还是想要他的职位啊。
「不过,光是收到勋章也无济于事。」
「……你说得对。与其在战时挂著勋章自豪,更但愿能向迎来和平的子孙自豪。」
「上校有结婚的对象吗?」
「开战前是有想过差不多该结了,但因为战争取消了。等战争结束后再稍微考虑吧。」
说到这,雷鲁根上校随口说了一句。
「等战争结束后,贵官也到适婚年龄了吧。啊,不对,我太多管闲事了吗?请当作没听见吧。」
当然──谭雅很有礼貌地带著暧昧的笑容点头。
「希望总有一天,能将这些蠢事当成笑话回顾。」
「就是说啊。」
「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了结。下官在战后可是保证了版税生活,这方面也很让人期待呢。」
是感到错愕吧。雷鲁根上校很难得地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愣然表情。
「版税生活?」
「会由卢提鲁德夫中将阁下写绘本,而我也会分到一点版税。」
「……绘本?那个中将阁下?」
对于他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谭雅也点头表示他的疑问很正确。个性粗犷,宛如岩石般的那位卢提鲁德夫中将,要写儿童绘本!
只能说人的兴趣还真是意外了。
「是以下官为主角,由卢提鲁德夫中将阁下主导的绘本。说是等战后就要动笔之类的。是个相当有趣的企划吧?」
「这样的话,确实是很有趣呢。到时也请我喝一杯咖啡吧。」
「乐意之至。那么,下官就继续去向众人打招呼了。」
「辛苦你了,中校。难得来这一趟,就把A物资配给券带走吧。就从参谋本部的保守物资中,不论是巧克力、葡萄酒,还是咖啡,看你高兴要拿什么都行。」
「可以吗?」
那些是贵重品吧──对于谭雅的顾虑,雷鲁根上校大方地表示无所谓。
「我会期待战后的回礼的。最起码能报答我咖啡钱吧?」
「是的,那下官先告辞了。」
一看到提古雷查夫中校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雷鲁根上校就呼地叹了口气。
「……版税生活吗?」
天真的梦想,恐怕就连本人也有著难以实现的觉悟与自觉吧。还真是让人郁闷。
「中校,要是贵官真的能迎来这一天就好了。」
不是「银子弹」,而是挂起「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且虽然微弱,但「预备计画」也开始胎动了。
对知道开战前生活的人来说,早已深深觉得数年前的生活就彷佛是异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