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里虽然是没听懂的样子,但至少知道不是她想的那种灰暗话题,用沾上木莓汁而发黏的指头划着水面说:
「纽希拉也有很多旅人来来去去呀。」
「可是每年来的客人都是那些人,温泉旅馆的人和村里工作的人,也几乎没在变动吧?」
就连乐手这些流浪的代名词,也像候鸟一样每年规律往返纽希拉。
「大学城的人口流动是真的很快,就像急流汇聚的地方一样。」
推开记忆之门,脑海立刻浮现暴风雨之夜般闪电瞬时照亮的景象。
「会到那里去的,不是野心勃勃,自认可以驾驭急流,以新天地为目标的人,就是──」
往缪里一看,只见她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头鹅吗?」
「对,当时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其实光是能好手好脚走到雅肯,就已经很神奇了。我是连到底有多远,该怎么走都不知道就出发了呢。」
缪里束起木莓袋,坐直起来说:
「大哥哥你出生的村子跟纽希拉一样在深山里面嘛?」
「对呀。为了拯救穷困潦倒的村子,我手里抓着几枚发黑的银币,连不知道怎么用就下山了。」
「比我还不懂得瞻前顾后嘛。」
这听在总是按住缪里脑袋,叫她别吵着下山旅行的我耳里,实在很惭愧。
「多亏上帝保佑,和路上善心人士接济,我总算是平安抵达。但等待我的,并不是静谧的学问之都,根本相反。」
往缪里看,是因为这个为旅行而穿得像商行小伙计,腰间还配了长剑的野丫头,更适合那样的都市。
「是一个喧嚣和暴力都被野心烧到沸腾的地方。」
缪里眨眨红眼睛,不解地歪起脑袋。
「是喔?可是听迦南小弟说,那里有很多像你一样喜欢看书,爱想复杂事情的人耶。」
「鲁•罗瓦先生也符合这个条件喔。」
野丫头细细的脖子咻一下伸直。
「而且那个城市……对,实在很年轻。」
「……年轻?」
「路上行人大半是十几二十岁,还大多来自富裕家庭。他们都是想躲避啰唆家教和父母,又跟家里拿很多钱的人。」
缪里的视线往远处飘,多半是在想少了啰唆的哥哥和怎么也不敢违逆的狼母监视是什么感觉。
心里大概是热闹祭典的景象吧,可是我所想像的,却是恶质青少年们从没人管教的解放感中获得自信,大肆狂欢而已。
「出身地相近的人会结为朋党,晚上在酒馆闹不够还闹到街上去,看到不顺眼的就丢石头叫骂打群架,还天天这样吵。」
缪里听得目瞪口呆,傻笑般吊起的嘴角没逃过我的眼睛。
「那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村里小孩骑马打仗喔,阴险歹毒得多了。」
我长叹一声,望向河面另一头。
「至于在大学城执教的博士,就是专门教那群野狗学问的人。该怎么说呢……对了。」
再看看掌心,用力握起。
「他们是学界里身经百战的佣兵。」
才觉得口头叙述难以表达那种氛围,缪里已经像是从我的神情感受到那是非比寻常的地方。
迦南固然是聪明绝顶,但毕竟是来自教宗辈出的圣职家族,不必刻意在龙蛇混杂的大学城念书,把那当成真心向学之人的聚集地也不足为奇。即使听说了大学城的负面传闻,也只会以为那是年轻人稍微玩过火而已。
明白大学城实情的鲁•罗瓦,就没有明确否定我的悬念。
鲁•罗瓦可是缪里全力骚扰也丝毫不为所动的人。
「我之所以不敢同意迦南先生的想法,不是因为之前那种……你说的那种缺乏自信。纯粹是想到跟那群野狗和狗王打交道,心里就累而已。」
那些都是一代致富,什么都想用钱解决的大商人之子,以及生活荒诞到父母看不下去,踢过来请学校代为管教的放荡子。
只有一小撮人是家境贫寒,基于迫切理由而来求学。
而教授们则是以知识和理论为武装,希望一举在学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某个知名圣人曾言,假如魔女锅真的存在,看起来肯定跟大学城没两样。
至于教会的大公会议,八成就是那些高人之中特别面面俱到而出人头地的人所聚集的地方,我觉得自己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毕竟我是只看见世界一半的一半,不切实际的蠢羊。
「可是基于几个现实的理由,我非到大学城去不可,所以还是会去。」
恐将在大学城中发生的事,使我说完后吐出疲惫的叹息。不只是到了那里会唤醒我儿时的痛苦回忆,另外是担心这个不因我的话退缩,反而兴致勃勃的野丫头。
因为缪里显然很适合那样的地方。
从离开劳兹本开始,新旅程就让她一直兴奋不已。到了那个热闹到近乎暴力的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