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牌打到像是要打架,有人彼此搭肩边走边喝,有人已经醉得瘫坐路边,各式各样,但穿着都有一定水准。
「因为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咦?」
缪里像是很意外听到纠纷就不高兴的斯文哥哥会说这种话,愣愣地眨眼睛。
「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而故意偷袭敌人的领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常见手段。」
从店家外泄的烛光,与路上熊熊燃烧的篝火照耀下,烘托出一群宛如恶梦的狂乱青少年。我怀着在那里头发现自己瑟瑟发抖,将这天第一份食物塞进嘴里的心情继续说:
「然后他们会派年纪还小的小鸡学生,拿着装碎鲱鱼干之类的容器,在势力范围里挨家挨户地问『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给我一点零钱买面包,让这块鲱鱼可以好吃一点』。当然,赚来的都会被帮派大哥全部抢走。」
在纽希拉就算她问也不会说的事不禁脱口而出。
当时满脑子都是活下去,连自己在做坏事的认知也没有。现在想想,其实城里的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更增添了几层哀怨。现在我也多了解了一点,人们施舍零钱与食物时的怜悯表情是什么意思。
对纯粹路过的人来说,肯定难以想像这城市藏着如此的黑暗。
面无表情俯视街道喧嚣的我,忽然感到腰背后传来他人的体温。
「……大哥哥,也跟我多说一点那种事嘛。」
我看不见紧贴背后的缪里是何表情,但眼角余光处的尾巴显示她有点不高兴。
从后方抱住我的缪里,将额头用力抵在我背上继续说:
「可惜不能回到你小时候照顾你。」
缪里经常严格地嫌我蠢,知道哥哥过去也有过苦日子后,似乎是反省了些。
但她微愠的语气,随即使我改变了念头。
缪里不是只会受人保护,有时也会保护我,与我对等。
还在纽希拉时,我只会跟她说旅行上的一点小颠簸,不至于说到这来。两件事合起来看,说不定我比自己想像中更认同缪里是我的旅伴。
「就是啊。如果当年能跟现在的你诉苦,说不定就能替我分担了。」
「对呀,因为我是骑士嘛。」
缪里从我背后抬起了头,我也总算能够转身,见到的是比尚在纽希拉时更有英气的她。
骑士精神,同时也是关爱同伴的友爱精神。
「不过你还要再多成熟自立一点,感觉才会够可靠喔。」
手不自禁摆到她头上,或许是因为要她赶快长大的同时,心里对她处在耀眼的成长期有那么点嫉妒。
缪里用力拨开我的手,一掌甩在我腰上。
「大哥哥真坏心。」
「好好好,对不起。」
才刚开始安抚闹别扭的缪里,她毛茸茸的尾巴就从侧摆的脑袋另一边卷上我的脚,教人不笑也难。等小骑士的心情好得差不多后,先有反应的是灵敏的狼耳。
「有人在吵。」
缪里猛一探出窗外,寻找方向。
「那边。」
我从伸手遥指的缪里背后替她盖上兜帽遮耳朵,随后自己也听见了吵闹声。
来自满街学生,如浪潮般的鼓噪。
「会是我们在找的学生来了吗?」
据说大学城被北方的贫穷学生和南方的富裕学生一分为二。
会来这所旅舍的都是书商,而书商卖书的对象几乎是生活富裕的人。
所以这间旅舍就在位南方学生的地盘正中间。学生们都离开椅子站起来,像野狗一样转向亢奋浪潮的来源。
是敌人要突袭大本营了吗?
我紧张地吞吞口水,等待街上人群下一步行动。
这时有人升起狼烟般大叫:
「有人叛逃!小鸡跑了!」
缪里才刚学到小鸡在这座城里有什么意义,耳朵竖得又高又尖,当场提剑上腰。短暂纠结后,我没有制止她,自己也抓起大衣。不是因为想深入了解这座城,就该看清它的黑暗面这种小聪明。
单纯是「小鸡逃跑」唤醒的记忆和愤怒让我那么做。
「缪里。」
「看我的!」
银色骑士说完就冲出房间。
稚气未脱的少年学生,在这称为小鸡。他们不仅是学生,还是帮派大哥的财产。大多是只身浪迹天涯,最后来到大学城求救,结果落入魔掌。
有些帮派大哥过去也曾是小鸡,但绝大多数还是来自贵族或富商家庭,跟父母有样学样,对使唤人没有丝毫罪恶感的富裕学生。
他们有的是转眼散尽家里给的钱,有的是放荡无度而遭父母舍弃,然后凭借养小鸡而取得国王般的财富与权力。
所以贤者之狼才会挺身而出,替容易沦为牺牲品的北方学生凝聚力量吧。
「竟敢恩将仇报,倒我们的债!给我把小鸡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