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过那个工匠可能会躲到这种书的世界去。」
那一部分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工匠居然把教会恐惧到下令消灭的宝贵技术用在这么没意义的地方,但我想更进一步。
「脸色难看,会不会是因为他也发觉那些字的特徵呢?」
鲁•罗瓦虽是个世故的商人,他所面对的却是擅长在森林枯叶上找出猎物足迹的银狼。即使缪里认不出字形差异,看穿他人表情变化仍是轻而易举。
「鲁•罗瓦不是工匠的敌人吗,你没有叫我不要拿这个可能有工匠线索的书给他看,感觉怪怪的。」
缪里的红眼睛注视著我。
「因为我自己的判断可能出错,所以想借用他的知识。」
我没说谎,但也没完全坦白。要是鲁•罗瓦在他所不知的领域发现工匠的踪迹,应该会认为那可能对他的生意造成巨大影响。知道这簿子的存在以后,就会死命想把他找出来。
缪里咧嘴一笑,唇下露出狼牙。
「我有请野狗和臭鸡一伙的鸟监视他,他出去的话马上就会知道了。」
即使鲁•罗瓦对工匠的想法与我们不同,我们依然得到了一个强力的搜索帮手。
而在我下指示前就替我把事情办好的银狼讨奖励似的伸脖子过来,我便连声说好,并摸摸她的头。
「话说回来,这篇故事好像真的是乱编的。」
「伊弗小姐他们也是同样结论。」
若能知道书中贵族是何许人,也许就能循线查出工匠的足迹,然而事情果然没这么顺利。
虽因为这本簿子而感到工匠很有可能实际存在,但想藉它追寻工匠,前途仍是雾茫茫一片。
「会是知道有人要抓他,所以虚构一个贵族吗。」
「一般来说大多是这样没错。」
可是回程上,我发现自己的想法有说不通的地方。
「纸坊的工匠都说成那样了,那么如果不是爱慕虚荣的贵族发酒疯,否则谁也不会出钱帮那种三流诗歌出书吧?」
如果缪里露出狼耳,一定会直直竖起来。
「无论印刷文字是多么简单,也不会让纸变成免费。」
「……你是说贵族出钱做没人知道是谁做的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就是这样。」
缪里拿著簿子歪起脑袋。
「那做这本书到底是为什么?」
原先是往政治意图猜,但想想也不像。内容是乏味过头的武功歌,文体硬得夸张,遣词用字又不知道在庄严什么意思,就是个每一句都在说「我的诗高人一等!」的粗俗玩意。
若是刻意为之,范围就能缩小到老练的宫廷诗人之流了,但多半并非如此。
「过来之前,我有绕到纸坊姑且问一下这是从哪里来的。」
东西是四处漂泊的乐手提供的,不会知道来源吧。
「我在想,里面会不会有暗号。」
「暗号?」
缪里翻翻簿子,正看倒看,还尝试只看每行第一个字。
「工匠不是被坏人追捕吗?那就有可能把暗号藏进这种簿子里到处发,要找回失散的同伴吧?其他工匠拿到这本簿子以后就会解读暗号,到集合地点碰头!」
我好像也听过战后寻找失散同伴的故事。
再说,猜想这些流通于世的平凡纸片因为平凡而具有特殊意义,也是个不错的思路。
「不然也可能是骗人说里面有暗号,吸引人家来买这样。」
村里鬼脑筋动最快的缪里,发想果真教人咋舌。
尤其我在缪里这个年纪,也上过这样的当。
「让我想起不好的往事了。以前也有个骗子拿这样的话骗我买了一大堆纸。」
当时我还小,是个穷兮兮的流浪学生,结果还遇上这种诈骗。
那骗子说他就是因为知道了秘密,才被砍掉一只手臂。结果那只是商行小伙计受不了虐待,逃跑时顺手带走的商行契约副本或缴税笔记等,但在当时的我眼里,就像全天下的秘密都写在里面一样。
「你就是在抱著那堆纸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被爹娘收留的嘛。」
「一点也没错。就结果来看,我还赚到了呢。」
缪里听了,抱著立起的双膝笑起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当时的我正如现在的缪里这样蹲坐在路边,一张一张地拚命看这些纸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一个人来到远离故乡,无依无靠的城镇,又把所有盘缠拿去买那堆纸,急得忍著眼泪对天高举,希望那个人没有骗我。现在想来还真是心酸。
想当然耳,那里面根本就没什么秘密,有的就只有对著太阳见到的奇妙纹路而已。
说不定,那都是眼泪的痕迹。
鲜明地忆起往事,笑叹自己老了不少之后,我忽然整个人定住。
「嗯?大哥哥?」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