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那么快,是因为会害羞,不喜欢依依不舍的告别吧。」
还以为他是个缺乏表情,总是默默达成使命的铁汉,人果真是不可貌相。
抑或是缪里天赋异禀,连那种人都能打成一片。
「总之,你们先回宅子休息一下吧。听说那是一场很精彩的冒险。」
缪里听了立刻插嘴。
「啊,对了。我们在大陆遇过一个叫基曼的人。」
「嗯?」
听到意外的名字使伊弗睁大眼睛,缪里笑眯了眼。
「他说他是一个比伊弗姊姊更坏的商人喔。」
「坏」不仅包含狡猾,也具有无所畏惧之类的意思。
伊弗在王国与大陆的跨海贸易中,经常和基曼争抢地盘的样子。一听到缪里带来劲敌的消息,她脸上就浮现啃了咸肉乾的笑容。
「随便他怎么说。这个男生从以前就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缪里睁大眼睛,对黑心商人之间孩子气的互斗开心极了。
到了那熟悉的宅邸,年轻的侍女们都神采奕奕地出来迎接。
那当然不是因为她们都是虔诚信徒,衷心期盼我这未来的朴直圣职人员平安归来已久,单纯是缪里的缘故。很会撒娇又吃什么都开心的缪里,被她们当大狗狗一样疼爱。
具有狼耳和狼尾,在春季会掉毛的缪里抱回来的小狗也来了,头一个缠住的也当然是缪里的脚。
我挺直腰杆表示一点也不在乎时,一名年迈男佣替我接下行李。我们经常在宅里的礼拜堂一起晨祷。
「您走了以后,晨祷变得好冷清啊。」
除了神以外,还是有人在注视我的。
受到了他的鼓舞,我立即承诺明天晨祷见。
之后听他说,海兰到议会去了。已经差人去通知,或许会提早回来,建议我们先洗洗尘稍作休息。
回程船旅虽然悠闲,但睡久了硬梆梆的木板地,吹久了海风,疲劳自然会堆积,何况还有在诺德斯通那见到的种种。为了将这些心劳排出体外,我很想连头都泡在热水里放松一下。
而我当然不会奢求,用他们准备的热水洗洗脸擦擦身体,最后把双脚搓乾净。那对在满是温泉的纽希拉过惯了的我来说是有点不够,但光是这样就让我清爽得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缪里则是耍起小孩特权,光溜溜地坐进澡盆里哗啦啦地洗。那天真模样让我既摇头又有些羡慕地整理起行李。
大件行李大半是拉波涅尔领主史蒂芬托我们转交给海兰的书籍和土产。其余是我用来写报告的一系列事件记录,以及被缪里弄坏,丢了可惜的几根羽毛笔,还有她很快就失了兴趣的圣经节译本。
见到缪里抄写它时的感动明明令人泪眼朦胧,可是看著现在这个用海绵擦澡哼歌的她,我只能叹问信仰究竟何时能在她心中萌芽。
「缪里,自己的行李自己整理。」
「嗯?好喔~」
缪里答得漫不经心。她的行李又大又鼓,看起来很重的样子。里面装了她努力编写的理想冒险故事,以及守礼尚义的拉波涅尔青年领主史蒂芬送她的大量蜜饯和糖渍水果。
虽然她以自己已经是骑士为由,走在街上不再与兄长牵手,爱吃甜食这种孩子气的部分依然保留了不少。苦笑著松一口气时,她本人开口说话了:
「大哥哥,帮我冲掉头发的泡泡!」
在船上碍于他人侧目而始终隐藏的狼耳弹出几滴水珠。总是蓬松的狼尾,现在满是泡沫。
「骄傲的骑士是去放假了吗?」
话才说完,我注意到自己已经卷起了袖子。希望她能赶快独立的同时,她撒起娇来又总会自动顺她的意。这可以归咎于长年照顾她所养成的坏习惯。
「骑士精神就是互助精神,你不知道吗?」
像这种时候,缪里当然跟往常一样机灵。
「而且我手很痛,洗头洗不乾净。」
「手痛?」
我在缪里背后跪坐下来时,浑身泡沫的少女如是说:
「手握起来的时候掌心会痛。」
缪里慢慢勾动纤细的手指,我拿桶子捞水,淋在她的长发上。
「我不是说羽毛笔不要握太用力吗。要更放松一点才行。」
「你写久了以后还不是整天都在嫌手痛。」
如同我从缪里出生就时时照顾她,她也从出生就时时看著我。
「可是好奇怪喔,剑比羽毛笔重那么多,我握起来都没事。」
「这就表示笔比剑更重要吧。」
经常听我唠叨说女孩子不该拿剑的缪里稍微转头,露出不满的表情。
「反正你迟早会习惯的啦。像你的字已经漂亮很多了。」
缪里的狼耳和头发不同,很不容易沾湿。
耳朵用力一挺,就有水珠甩到我脸上。
「真的?有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