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叛徒是什么意思?」
罗兹用袖子擦擦眼睛回答缪里:
「我……以为他们会帮忙,就把团上的困境都告诉他们。可是他们听我说了那么多以后,先问我的却是──」
──所以骑士团跟黎明枢机是一伙的吗?
「说什么傻话!」
他突然破口大骂,趴在缪里身边的野狗吓得跳起来。
而我们也一样惊讶。
「他们说……黎明枢机?」
「对。我也很莫名其妙,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听,而且还……还问我身上是不是有藏密令,把我整个扒光。他们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缪里偷瞄我一眼。
就算海兰替我们写信算不上问题,或许我们也不该跟罗兹在同一天造访修道院。如同哈斯金斯有所警戒,修道院的修士当然也会对携带海兰的信前来的人提高警觉。即使不当我是黎明枢机本人,猜想我们是同伙,要来调查修道院的贪腐,也是极其自然的事。
罗兹第一天受到他们款待,也是合情合理。可是才刚款待一个圣库尔泽骑士团的使者,没多久又有人带海兰的信出现。可以联想到的太多,很难当作是凑巧,正常人都会怀疑两者有关,更何况罗兹多半也坦承了他受过我们的帮助。
「对我百般无礼地审问以后,他们把求救信推回给我,说等我能够证明自己不是王国的手下才会听我说话。所以我、我……恼羞成怒,冲上去打人,结果一群士兵立刻冲进来抓住了我。那群修士叛徒还用很瞧不起人的语气说我们……温菲尔分队已经没有用处,很快就要解散了。」
修士把他当猫狗扔出修道院以后,刚才那位商人就来了。说不定是买羊毛时,哈斯金斯替罗兹说了点话。总之商人收留了他,带回这里。
然而真正使我在意的,是「骑士团要没有了」这句话。
「我们都不想承认……但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
库尔泽岛与王国有很长的距离,想必他们路上停靠过很多港口,与无数商人和居民交谈过。或许每处都欢迎他们,但传闻应该也听了不少。
再说,再怎么锻炼也无敌可杀这件事,他们一定比谁都清楚。
「军资陷入困境的,不只是我们分队而已。」
罗兹沮丧地说:
「整个库尔泽岛都过得很苦,每个国家给自己分队的钱都变得很少,就连教宗给的圣援也少了。既然不会打仗,这也是当然的事。」
他泪已流乾似的盯著地面说:
「其他人应该只是认为人数变少,至少每个人分到的圣援就会多一点。我们动不动就和明著暗著怪罪我们的人争吵,根本就没有信仰之岛的样子。我们是不想和库尔泽岛一起沉沦,才决定回来的。」
王国的捐助彻底断绝,也让他们没有留下来对抗的本钱吧。
「路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欢迎我们,让我们比在岛上更像骑士。」
罗兹像是想起当时景象,终于有点笑容。
「可是每当在靠港城市接受热烈欢迎后,一回海上我就会非常害怕。在汪洋大海上摆荡,就好像在自己的心里浮沉一样。每个人都在问自己,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国王不太可能会欢迎我们,而且大多数人连父母的长相都不记得了,有家归不得。」
就像罗兹连自己出生的土地在这个季节会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于是我们在船上,对著蓝得教人愤慨,宽广得无边无际的天空下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只能依靠这艘船上的人了。」
──他们每一个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穿著轻薄服装,在积雪乍融的泥泞路上濒死也要拚命前进,都是为了弟兄。派他出任务的温特夏,也因为他晚归而担忧,怕他赶不上后天的盛会。
他们之间,有著比信仰更强大的情感联系。
不仅是骑士修道会,教会也有以同胞称呼彼此的习惯。
兄弟姊妹等。
听罗兹说了这些话,缪里睁大眼睛愣住不动,彷佛连呼吸都忘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已经注意到,要用什么关系来申办只有我们能用的图徽才贴切。
不是妹妹或情人,也不是学生或徒弟。但我们的感情强到能为彼此赌上性命,她还叫我「大哥哥」。
寻找能贴切描述这种奇妙关系的词,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但它真的存在,而且就明摆在我眼前。缪里是个站在我身旁,始终注意周遭,有时对我敞开心胸,有时用力牵起我的手,替我开路的人物。
这不就是骑士吗?
还有更好的词来称呼这个一身毛皮宛若银甲,尊贵美丽的狼少女吗?
不过,当缪里终于记得吸气,想往我抱来,我制止了她。不是因为罗兹在场,而是我既然将自己与缪里的关系托付于骑士一词上,就不能弃眼前这少年于不顾。
在罗兹这样的见习骑士都要为分队的存续几乎绝望的困境中,温特夏率领著部下来到劳兹本,详细调查城中状况,运用智慧,找出能让自己存续下去的机会。
最后选择的作战计画是利用敌人黎明枢机为楔子,将分队的存在感重新拉上舞台。他们大可含恨选择与第二王子联手这条不太需要多想的路,而且这样还痛快多了吧。
可是温特夏却选择了能让骑士依然是骑士的方法。小丑自己一个人当,一肩扛下违反骑士道,向敌人低头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