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珑这么说之后,拾起孩子做的简陋娃娃。
她像是想起了那些孩子,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
「你们知道贵族的长子制度吧?除非当家的特别慈悲为怀,不然就只会塞一笔钱,把无缘继承家业的其他孩子全都赶出去。其中或许有些懂得作生意,有的进修谋官职,可是大多数的人都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弱小贵族也差不多,空有贵族之名,却过著被更强的贵族践踏的日子。克里凡多王子可说是这些可怜虫的首领,替他们教训那些作威作福的人,一吐怨气的王。毕竟他自己也是哥哥这个次任国王的备品。他还曾开玩笑说自己不如识相一点,早点去当骑、士……」
夏珑说到这里,后续的话全消失在嘴里。
我和缪里也一样睁大眼睛看著她。
「骑士也是那样呢……」
这一句话,让夏珑闭上半开的嘴。
「成为骑士的人,也都是无法留在家里,只好用剑辟出生存之道。」
「这就是他们的联系吗?」
一边是视权威于无物,敢狠狠教训一番的放荡王子。
一边是为信仰而活,甲冑底下怀藏正义的高洁骑士。
假如正好相反的他们都有相同的苦衷,就只是方向不同──
「我曾经听说过,国王和他那个即将继位的哥哥没有强行约束他,是因为罪恶感的缘故。」
夏珑简短地说:
「就像会把弱小雏鸟推出巢外的鸟一样,他们是以赶走弟弟的方式维护家产。而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只用一句『希望你坚强活下去』就以为能替自己赎罪……这种事太常见了。」
跟随夏珑的徵税员们,也都是被圣职人员拋弃的私生子。
无缘继承家业而离家的贵族好不容易成为骑士而有个栖身之所,如今这一切又将离他们而去。这时候,第二王子出现了。
问他们想不想让那些为了自保而踢开他们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和第二王子联手,他们就会变成反抗国王的势力。」
夏珑的低语将我从阴暗的沉思中拉回来。
「从教宗的角度来看,那等于是助他对抗国王的宝贵战力,非常可能会对这些温菲尔出身的骑士改变想法。」
伊弗说,骑士只是工具。
没有用途,不受人重视的工具。
「我想,骑士将希望寄托在这的可能并不小,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分队长提出的方法好多了。虽然是逢场作戏摆笑脸,但至少还摆得出来。」
温特夏一定是在考虑过第二王子这条路之后,才对我提那个构想。
若与第二王子联手,接下来等著他的就是真正的战争。如同老骑士在大教堂所说,他不仅是教宗的打手和信仰的守护者,同时也是温菲尔王国的国民。
他说不想对祖国子民挥剑,但其实并不是真的害怕发生这种事吧。毕竟骑士们心里深处,都藏著对温菲尔王国的阴暗想法。
不需要他们继承家业就赶出去,与政策不合就中止捐款,因为王国与教会对立,自己的虔诚度就遭到周围怀疑。
当他们对祖国拔剑时,怨恨的油脂会让他们砍得更顺手。
不过,奉信仰挥剑才让他们是圣库尔泽骑士团,为仇恨挥剑就连骑士也称不上了。
缪里提到猎月熊时她眼中的晦暗火焰,就说明了一切。
那已经是另一个人,我不能眼睁睁让我所珍爱的人眼睛染上那种颜色。
若只是要黎明枢机出面,还能是闹剧一场。
「其他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栖身之所,他们得不到。好不容易得到了,却转眼就要消失。」
为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避风港的夏珑抱胸长叹。
「老实说,我很希望跑来劳兹本的圣库尔泽骑士团赶快消失。要是他们在国内无端作乱,我们的修道院说不定会变成一场空;如果开战了,又会有更多不幸的小孩。但是──」
看似无情猎人的鹫之化身,将那简陋的娃娃放回架上。
「我也知道,那只是驱逐弱者用的藉口。我也是出于无奈,请你体谅之类的话,在我耳内深处响起。」
这个世界并不平等,并不是每个人都天生善良。能为我们提供公正天平的神从不见踪影,非得自己多担待点不可。但尽管如此,强者总会塑造出有利环境。
和无容身之处的贵族子弟一起戏弄教会,做出面包船跑进救济院的第二王子,以及无法继承家业也不倦不怠,为信仰与锻炼而活的骑士们。
他们虽正好相反,却同样因为出生顺序而跌出天平,拥有了共通点。
能连接他们的,肯定是个黑暗的理由。
「大哥哥。」
缪里拉拉我袖子,使我吐出哽住的气。
孤儿院深处的房间传来婴孩哭声。
夏珑往那看一眼,再看看我们。
「我很想看你们跟那些骑士辩论喔。」
温特夏说,希望我称赞他们是可敬的对手。
这种已经安排好结果的公开辩